Page 112 - 《社会》2025年第2期

“地势”与人类学的日常语言视角和方法

坚持这一点，才能避免遭到戴维森式反相对主义“彻底解释”之驳斥，才
能解决金岳霖的势论所受到的诘难， 才能说清楚社会学本土化是否真
问题（朱晓阳，2020）。
本文的起点是试图从与当代社会科学传统对话的角度， 提出一种
不以西方为出发点的政治人类学进路。 如前所述，无论是金岳霖的势
—
论还 是戴维森的心 理事 件分 析 都 涉 及 社 会 科 学的根 本 问 题——因 果
论。 本节将以日常语言视角的主张讨论其与当代社会科学因果推断的
关系。
笔者曾另文谈到过日常语言视角人类学对戴维森的超越（朱晓阳，
2021b），这里仅讨论金岳霖的势论与因果疑难的问题。 金岳霖（2010）认
为，其 “势无必至”的主张解决了休谟因果推断的根本问题，即不再如
（ 经验归纳的）因果论那样寻找每一事件的“因”或受困于“例外”。 但哲
学界有人认为， 若从当代西方日常语言哲学关于休谟论因果的框架中
看，金岳霖的“势无必至”方案已经随着 20 世纪 60 年代著名的“INUS 条
件”的提出而有了定论。 “INUS 条件”是由哲学家约翰·麦基（Mackie，
27#
1965：12） 提 出 的 “Insufficient but necessary part of an unnecessary but
sufficient condition”的缩写。 根据“INUS 条件”，所谓“原因”，是使结果出
现的 “某个充分不必要条件中的必要不充分部分”。
这里与本文相关的一个问题是： 因果推断的“INUS 条件” 能否与
“势无必至”相互化约？ 笔者认为，“势无必至”与“INUS 条件”的“视角”
有别。 如果不从日常语言视角预设“势”是一种实在或生活形式，“势”
与“INUS 条件”的所指将无甚区别，也可以称“INUS 条件”为“势”的同
义词。 但若坚持“势/地势”作为汉语日常语言视角指向一种差异世界，
且不可化约成因果推断或“INUS 条件”的生活形式，那么，“势无必至”
与 “INUS 条件”虽为同义词，但却含有歧义或“多义性”。 此外，“势”在日
常语言视角下是可察看和可把握的“变”，也是“天人合一”天道观的基
27. 以上观点来自与郑宇健的讨论。 他认为，“金岳霖的‘势无必至’，若放在休谟论因果
这个西方哲学有定论的框架中看，且尽量将‘ charitably’与金岳霖所谓既‘整体’又‘殊相’
的变之原则相结合， 最佳诠释恐怕是： 系统中局部变异在相对恒常稳定机制下的‘ net
outcome’，即它不等于‘chancy variation’本身，但又同时预设着系统规律（‘固然之理’也）
和无常例外（‘无必至’也）的具体当下之果或有形呈现”。 在金岳霖所处的时代，西方哲
学对休谟“ constant conjunction”的理解深度距今颇远，其中一个重要节点就是 20 世纪 60
年代约翰·麦基提出的著名的 INUS 条件。

· 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