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6 - 《社会》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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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自耕农:杨开道早期理论(1927—1937)中的农民形象
生存空间,也不在于比拼生活水平本身,而在于使农民阶级在社会性、
精神性和组织程度上不落后于同样在全速进步的其他阶级。“不掉队”
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构成了一个前提:农民阶级在新的民主秩序中占
据一席之地, 而不至于由于缺乏政治参与而使得整个阶级沦为政治上
的“二等公民”。 为此,农民阶级需要提升自己的生产效率,并通过与其
他阶级的配合和协调争取一定的资源和空间。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发展
自己的社会政 治 生活, 从 而确 保 本阶级的政 治 参 与 能 力( Butterfield,
1919:19-20、27-28、48-49、63、191-192、213)。
概括来讲, 杨开道搁置了阶级竞争图景中政治参与的层面, 留下
的是对生活资源和生活空间的争夺,而后者正是维持某种“物质生活
水平”的关键因素。 结合社会史材料来看,这一“一去一留”背后是现代
化带来的城乡不平等问题在当时的中西方都 普 遍 存在且 造 成 一 定 社
会问题的现实。 与将其视为政治问题的巴特菲尔德不同,杨开道的理
解更多是透露出一种现代化的总体焦虑。 都市在近代中国的兴起一方
面为当时的人提供了一个窥视“西方现代性”的窗口和想象现代生活
方式的原型,另一方面也使当时的知识分子对以乡土为代表的旧中国
产生了“普遍贫困”的印象,以至于发出诸如“现在中国人除了在通商
口岸与都会的少数外大概都未曾得着‘人的生活’”(梁心,2024:171)
的感慨。
这种焦虑心态不仅影响了当时的知识界, 其投下的阴影也笼罩着
乡居大众(梁心,2024:233)。 都市生活的灯红酒绿在为农民眼中的理想
生活提供一个具体范本的同时, 也使得他们对现实生活的苦难感受变
得更加具体了。 对二者之间鸿沟的感知以及对都市享乐生活的渴望极
大地塑造了近代中国农民, 尤其是那些处于都市影响范围之内的农民
的基本心态。 然而,就像正负电极少了一个便不能产生电一样,这些感
受之所以能够在农民心中普遍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绝不仅仅是都市生
活这一外部因素所能造成的结果。
现有的一些社会史研究揭示了近代中国农民在维持自身生活的过
程中挥之不去的“日常烦恼”体验,这种体验催生出了对于变革的某种
强烈内在需求。 正是这种需求与都市生活所提供的刺激一拍即合,才塑
造出了近代中国农民极强发展倾向的基本生活心态。 韩丁(1980:3)将
华北农民的日常生活称为一场“没有最终的胜负, 只有无数的战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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