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2 - 《社会》2025年第1期

“公”、进化论与社会主义：孙中山塑造革命学说过程的再审视

希望于漫长的自然进化过程，为此不惜直接跳出立宪派眼中的“自然”
之外。 浦嘉珉将孙中山的执着理解为“完全依照儒家的作风，他把自己
对行动的信仰建筑在人类意志力之上”。 笔者认为，这一解释实有未尽
之处，孙中山并不是因为比立宪派更急切地想要赋予人力地位，才在进
化论的基础上构建“人力进化”的特殊领域。 在社会危机弥漫之时进入
中国的进化论早已被知识分子用以重新阐释基于“公”的政治道统，孙
中山只是借助其进一步确定了中国在文明阶梯上的位置和任务， 并在
进化的语境下借助“人力进化”的观念在“公”这一抽象概念与具体的革
命党人之间建立关联。 要言之，“人力进化”可以视为孙中山基于“公”
对革命党人的动员理论。
也就是说，进化论赋予“公”的概念以革命色彩，二者在孙中山的革
命学说中同时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沟口雄三（ 2011a：20-25、31-32）
认为， 孙中山学说中的“公” 的色彩是“继承了这一万物一体的天下
commonwealth 式和谐而产生的”。 所谓“commonwealth 式和谐”指的是明
清以来，思想家一方面向君主的“一己之私”要求保障生存的“社会性欲
望”的“私”，另一方面又致力于构建以“公”之名包容“私”、使“ 个体欲
相互间没有个体之间对立的动机”的理论结构，最终得到以“公”之名消
解“私”之间的张力的结果。 孙中山的学说可以放在追求“公”的脉络中
理解， 他同时在经济和政治上提出了实现“公” 的口号 （沟口雄三，
2011b：14-20）。 列文森（2023：340-344）则在士人与君主关系的层面上
注意到了“公”的概念的变化，认为太平天国之后正统儒家与君主制不
得不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导致儒家无法 像 从 前 那 样 基于不言 自明 的
“公”对君主施加关键的制衡，而在孙中山将“公”作为革命党的政治纲
领重新提出后， 儒家思想意图制衡君主学说的革命性也随之高扬了起
来。 因此，孙中山对“人力进化”的强调，与其说是儒家思想影响下形成
的“进化决心论”（浦嘉珉，2014:345）， 不如说是提炼出了源于儒家的
“公”的革命色彩。 作为“ 部分”的革命党人之所以能够以“人力”推动整
体，是因为在“公”的观念下，个体之间不存在利益对抗，因此只要能刷
新“公”的内涵，在科学观念和危机意识的助力下，少部分的革命党人就
可以推动多数的中国人接纳更先进的“公”，即《民报》发刊词中提到的
作为进化动力的“三大主义”。
然而，这种观念确实像浦嘉珉所批评的那样过于乐观。 一方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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