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0 - 《社会》2024年第6期

古今之间：父子伦理变迁与五四家庭想象

与其认为《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体现了康德的逻辑，不如说鲁迅用一
种历史、进化的眼光解构了家庭伦理的等级关系，其思想内部张力尤其
体现在对“人类” 既是生物又不断自我超越和改革的想象之中。 鲁迅
（ 2005a：58）从留日时期便认为现代中国变革的根基在于“立人”，并提
出“人立而后凡事举”，相对于早年将重心放在对个体英雄的期望上，他
在五四时期的论述中更加明确了“人类”意识的普遍性，并进一步表明
父母作为“人类”应当具有更高的伦理追求。

四、“爱”的纲领：时代精神及其历史意义

以上两节从鲁迅的论述出发，梳理了文本形成的脉络与内在张力，
并根据《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最后一部分对“社会改造”的提示，尝试
将其置于清末民初家国关系转型的结构性危机中进行探讨， 进而揭示
鲁迅的家庭革命论述所对应的五四思想语境。 一方面，鲁迅的文章作于
“一战”结束之际，事实上，正是对“一战”后国内外思想形势的密切关
注，使得鲁迅选择了人类主义立场，也决定了他对“爱”的提倡。 另一方
面，鲁迅（ 2005b：143）认为家庭革命绝非清末民初的特殊现象，而是有
着深刻的历史渊源，所谓“这也非‘于今为烈’，正是‘在昔已然’”，因此
他的论述不仅体现了时代性的意义， 还内含着与中国家庭伦理之历史
演变的深刻对话。 这种对应关系也意味着鲁迅文章标题中的“现在”至
少有着两重时间性指向：其一是五四的时代背景，其二则是从更长历史
时段对家庭伦理问题的发生学考察，他对“新青年”及其未来生活形态
的设想正基于这种自觉的古今对话。
（一）对《一个青年的梦》的译介
“一战”后中国知识界对于世界形势的观察，不仅改变了过于推崇
国家主义的思路，也将对社会改造的认识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如鲁迅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所示，这个浪潮进一步波及到了对家庭伦理的
看法。 因此，只有从时代的总体特征出发，才能更加贴合这篇文章的语
境，理解其所谓“现在”的指向。 有必要指出的是，鲁迅对父子伦理的构
想及其围绕“爱”提出的新纲领，还与“一战”之后世界形势的变化密切
相关。 1919 年 8 月，鲁迅开始翻译日本白桦派作家武者小路实笃的《一
个青年的梦》，并在《国民日报》（8 月 15 日至 10 月 25 日）连载，《我们
现在怎样做父亲》正作于其连续翻译该剧作的同一时期。 武者小路实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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