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6 - 《社会》2024年第6期

古今之间：父子伦理变迁与五四家庭想象

并把基于生物自然本能的“爱力”推演到社会层面，进而想象出相爱相
助的图景。事实上，从一开始选择站在“父亲”的伦理位置而非以政治改
革者的身份进行发言，便已表明他照顾到了家庭关系的特殊性。
（二）“社会”观念的形成、变迁及其五四形态
由于传统中国社会以伦理为本位， 当鲁迅在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
亲》中指出社会改造与重建家庭的必然联系时，也就蕴含着同这一历史
结构对话的自觉意识。在这种古今对话中，对“社会”观念的凸显本身便
是一个现代性事件。 据金观涛、刘青峰（ 2010：187）的研究，“社会”最初
指“春秋社日迎赛土神的集会”，后来发展为指涉村民集会，并在此基础
上演变为志趣相同者结合的团体。甲午之后，逐渐出现“社会”一词的现
代用法，其含义不仅多样化，也开始进一步脱离集会、秘密结社的传统
内涵，并且多与“下等”“劳动”等联系在一起使用（崔应令，2015）。 作为
society 的对译，“社会”一度和“群”有 过 竞 争 关 系 ，但在 20 世 纪 初 年 ，
“群 ”的用 法 基本被“社会”取代 ，这 一 方 面是 因 为 单 音 节 词 表 意 的限
制，另一方面是因为中、日学界的密切交流。 明治时期的日本同样面临
着与西方对抗的压力，在这种语境中形成的“社会”概念与 17、18 世纪
西方学者（如霍布斯、洛克、卢梭等）对“社会”的想象存在重要区别。 对
于清末改革者而言，“社会” 是在与现代国家建设互补而非对立的情况
下使用的（承红磊，2023：302-305），因此，在家庭与国家之外的完全由
个人组成的市民社会（civil society）并未获得真正的发育空间。“社会”
概念本身就反映了政治革命的要求， 因政治主张的差异清末出现了两
种“社会”用法：一种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社会有机体论，把社会视为由
具有公德的国民组成的有机体；另一种则是主张平等、自由的革命者，
“社会”在他们那里主要包含推翻专制统治、伸张下层社会利益与打破
纲常的要求（金观涛、刘青峰，2010：207、213）。
在这个历史语境中， 对社会改造的重视表明鲁迅接续了清末重视
下层社会的讨论，他曾多次提及应当以农夫、农妇作为符合自然生活的
榜样。 但事实上，民初之后，鲁迅对“社会”一词的使用有明显变化，这
些变化密切呼应了民初政治从注重上层建制到进行社会改造以至放弃
“国家”这一偶像的历史过程。辛亥鼎革后不久，鲁迅作为绍兴师范学校
校长，曾强调教育乃共和之根基，主张从社会层面培育国民主体的精神
气质，“共和之治，人仔于肩，同为主人，有殊台隶。 ……尺政治之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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