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2 - 《社会》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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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之间:父子伦理变迁与五四家庭想象
有必要说明的是,鲁迅对“父亲”的想象并不是在贬低父亲的伦理
地位。 在一些论述中,对于现代性与“父亲”的看法颇为含糊,如有论者
沿着霍布斯、洛克和卢梭的脉络,强调“父权似乎代表着传统政治体制
的原型, 所以为了现代政治的建立, 对父权的推翻似乎变得必然”(甘
阳、张祥龙、吴飞,2017);在现代性的挤压中,由于“中国的父性与西方
的父性被一起扫荡”(张祥龙,2017),导致家庭失去了主导与神圣性。本
文认为,这 些 观 点 大 多 忽 略 了“父亲”“父性”与“父权 ”的差 异 。 鲁迅
(2005b:137)一再主张削减“父权”而强调“父性”的觉醒,“对于子女,义
务思想须加多,而权利思想却大可切实核减,以准备改作幼者本位的道
德”。 他在贬低“父权”前提下不断提升做“父亲”的难度,以至于在篇末
宣称:“觉醒的父母,完全应该是义务的,利他的,牺牲的,很不易做;而
在中国尤不易做”(鲁迅,2005b:145)。 此外,“父亲”之所以成为必须讨
论的问题,不仅出于现代性的挤压,还源于鲁迅对中国家庭历史演变的
观 察 。 对此 , 他 的基 本 判 断 是:“中 国 家 庭, 实 际 久 已 崩 溃 ”(鲁 迅 ,
2005b:144)。 在这个意义上,对“父亲”的讨论包含着鲁迅在古今两个面
向重建家庭的愿望。
三、 从家庭到社会:鲁迅的语境与思想路径
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最后一部分,鲁迅(2005b:142-143)将
论述转移到了家庭之外并反复强调社会改造的意义, 把家庭革命视为
社会改造的有机组成部分。
中国的社会,虽说“道德好”,实际却太缺乏相爱相助的心
思。 便是“孝”“烈”这类道德,也都是旁人毫不负责,一味收拾
幼者弱者的方法。 在这样社会中,不独老者难于生活,即解放
的幼者,也难于生活。 (鲁迅,2005b:142-143)
他甚至直接表明,只有在社会改造成功之后,家庭关系、父子关系
才有可能真正实现突破。
解放子女的父母,应该先有一番预备;而对于如此社会,
尤应该改造,使他能适于合理的生活。 (鲁迅,2005b:143)
鲁迅(2005b:143)认为,觉醒的父母实际上面临两方面的任务:其
一是承担起家庭内部新的伦理角色;其二即参与社会改造,“觉醒的人,
愈觉有改造社会的任务”, 因此他在文章最后明确指出,“所以根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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