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5 - 《社会》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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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4·6

           所有法律的源头和母体, 是一个社会体现在舆论和风尚之中的集体意
           识、社会心态和共通情感(张国旺,2018)。 涂尔干延续了这种对风俗的
           孟德斯鸠式解释。 在他看来,在规定具体法律方面,尽管没有采取成文
           法那样明晰和确定的形式, 风俗却可以像正式的法律那样决定人类的
           心态和行为(涂尔干,2003:110)。
               如果说伏尔泰是以风俗史的方式来呈现人类精神和心灵逐步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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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进步的历史, 那么孟德斯鸠和卢梭显然是要提出一种“民情—政
           制”框架来论述风俗对于法律精神与政体原则的奠基作用,但他们并没
           有脱离风俗史的基础。 孟德斯鸠留下了这方面的著作,即《罗马盛衰原
           因论》。 卢梭虽然没有专门的风俗史论述,但他关于“罗马政制”的分析
           显然是在史实中表明民情的结构化和制度化过程如何形塑罗马政制,
           罗马政制又是如何引导、呈现和守护罗马民情的(张国旺,2018)。 与伏
           尔泰相比,孟德斯鸠和卢梭不再就风俗本身的兴衰变迁来进行讨论,他
           们的“民情—政制”框架为社会学留下了一个现代政治社会的确立需要
           怎样的道德基础的经典问题。这一问题在托克维尔那里有明确回应。托
           克维尔要呈现的就是美国的现代民主制 度 建 立 在哪 些 民情 基础 之上
           (渠敬东、王楠,2012:162)。 在他看来,民情(m覺urs)是一个民族的整个
           道德和精神面貌以及人们有关习惯、思想、习俗和宗教的总体(托克维
           尔,1989:365、392-393)。 这也与伏尔泰的风俗论很是相近。 简言之,孟
           德斯鸠以降的民情学说看似与伏尔泰渐行渐远, 但其实后者的风俗史
           作为论述基础始终支撑着前者, 孟德斯鸠和卢梭对风俗史的应用是例
           证,托克维尔对旧制度下的风俗状况进行的历史考察也是例证。
               以孟德斯鸠为起点,涂尔干(2013:6)开始建立他的风俗科学,试图
           以实证科学方法来考察道德生活事实,即包括风俗、法律、宗教等社会
           10. 在这一点上,卢梭与伏尔泰针锋相对。 在 1751 年出版的《论科学和文艺》中,卢梭将
           矛头直指“奢侈”这一商业社会的“美德”,认为商业的繁荣、科学和文艺的兴盛并不意味
           着真正美德的增多,相反,正是文明化进程使得人类社会的原初自由、美德和道德风尚
           遭到败坏。 伏尔泰则极力推崇现代社会在商业、科学、艺术等领域的发达,并作过《捍卫
           尘世或为奢侈辩护》的打油诗。 这种对文明化的大唱赞歌让卢梭大为惋惜。 在他看来,尚
           未败坏的道德风尚( m覺urs)不在文明人身上,而在“高贵的野蛮人”身上,文明人抛弃了
           自然赋予的“幸福的无知”,文明化与科学艺术的进步、商业化与奢侈等带来的是腐化和
           奴役,是道德风尚的解体和趣味的败坏(卢梭,2021:35-55)。 与伏尔泰、埃利亚斯从“礼
           貌”中描绘文明进程不同,在卢梭那里,“文艺所培育的礼貌,取代了基于暴力的间续战争状
           态,带来了基于欺骗的持久战争状态。 这种替代是真正和平的拙劣伪装”(凯利,2021: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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