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0 - 《社会》2024年第6期

风俗变迁与时代精神：伏尔泰的风俗史及其社会学意涵

么将其理解为行为举止 （manners）， 即泛化为交往中的表面性礼仪，从
而 消 解 了 与“生 命 的 总 体 价 值 和 意 义 ” 或“内 在 精 神 ” 的 关 联（Bloom，
1960：149；渠敬东、王楠，2012：161-162；张国旺，2018）。 今天，人们之所
以难以理解或接受伏尔泰的风俗论， 一方面是因为风俗研究一开始就
被引向了与社会学分析相分离的史学叙述路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风
俗逐渐脱离了与文明史意涵的内在关联， 从一般性制度和精神的综合
体被简化为民俗、习惯、礼仪、不成文的法律和道德规范等散乱的事实。
简言之，风俗不再用来直接定义或表现文明，反而成了文明的剩余物。 12
同时， 受涂尔干道德理想的影响， 当前对道德的讨论往往会囿于抽象
化，要么反复提出重建现代社会秩序和政治秩序的道德基础，但却不知
这种道德基础该落于何处， 要么只强调集体性道德规范对人的心灵和
行为的强制而忽略了个体的道德实践能力。 相比之下，作为一种总体性
视角，伏尔泰的风俗史则始终尝试在抽象道德和具体实践之间、在集体
规范与个体能动性之间进行一种综合。
总体而言，伏尔泰的风尚习俗史论述中既有对个人性情、性格、趣
味的描述，又有对群体或民族精神气质的刻画，还与总体性的文明及文
明化问题相勾连。 尽管没有一个清晰的理论分析框架，但这并不影响他
在风俗史中对政制变革与风俗变迁的复杂关联的讨论。 他的风俗史中
甚至还潜藏着后来赫尔德论述德国趣味史、 库朗热论述古代城邦心灵
史以及汤普森论述英国习惯史的那些要素。 伏尔泰贡献的这种风俗史
学显然是风俗社会学的早期尝试，其中既有关于“文明作为一个整体的
12. 除了本文所论述的法国风俗研究传统之外，关于风俗的研究还有德国与欧美英语学
界的两种民俗学传统。 德国“民俗学”（Volkskunde）的诞生受赫尔德之后的文化史学和浪
漫主义思 潮的双 重影响 ， 并在 19、20 世 纪 成 为 民 族 主 义 运 动 的 一 部 分 。 其 中 ， 习 俗
（ Sitte） 研究是主要研究范式之一， 其目标是在民间文化的民俗志中探寻民族特性与精
神。 这门学科后来由于二战前后的种族主义色彩转为一门“经验文化学”。 赫尔曼·鲍辛
格（ Hermann Bausinger）引领了德国民俗学的更名运动及其社会学转向（包汉毅，2022；户
晓辉，2022）。 欧美民俗学（Folklore）主要是在 20 世纪初的美国成为一门与社会学、人文
区位学比肩的学科。 其中，著名民俗学家孙末楠（ William G. Sumner）的《民俗》（Folkways）
一书深刻 影响了 孙本文 、 李安宅 、 吴文藻 等人的 社 会 学 与 民 俗 学 研 究 。 起 初 ， 风 俗
（ customs）和德型（mores）是定义和分析民俗或民风（folkways）的重要术 语，后来 ，民俗的
用法胜出，取代风俗成为主流术语（岳永逸，2018，2022a）。 可以看到，风俗在法国之外一
直是民俗学的研究对象，今天的民俗学越来越少地将风俗作为一种总体性概念来理解，
而是偏重于地方风习和民间文化的层次， 只有在伏尔泰以来的社会学的风俗研究传统
中才能够完整呈现风俗的精神与心灵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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