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2 - 《社会》2024年第6期

私有财产的温和化：卢梭与平等的政治经济学

（sociable sociability） 的叠加状态。 当他以自然必然性的眼光看待世界
时，他具有自然人一般的非社会性倾向；当他克制了自尊激情、形成对
人类的普遍仁爱时，就展现出真正无私的、表里一致的社会性。 如同一
个理性化的野蛮人，他虽然对别人形成了有意识的关切，但一方面，这
种关切基于“主动的感受性的积极作用”，不包含消极的、抑制性的攀
比；另一方面，这种社会性仍然伴随着深刻的“自我感”，带有强烈的个
人主义色彩。 14 正是在这两种倾向的共存和平衡之中，爱弥儿成为一个
温和的财产所有者、温和的国家成员。 15 当然，爱弥儿的成长条件太过
特殊，我们无法期待一个由爱弥儿组成的政治体。 那么，有没有可能在
整个社会的层面上，建立起对私有财产的健康态度呢？

四、 温和的财产社会：“人民的政治经济学”

近几十年来， 以登特为代表的新道德主义者借鉴德国古典哲学的
承认理论来重构卢梭的道德哲学，从自尊概念中引申出平等尊重、相互
承 认 的 意 涵， 产 生 了 极 大 的 学 术 影 响 力（Dent，1988，1992；Neuhouser，
2008；Cohen，2010；史蒂茨，2017）。 16 从理论上看，这一思路同样侧重于
社会性交往，可以与洪特的商业社会解释相互补充。 有趣的是，虽然康
德和黑格尔把外在的自由及财产权看作主体之间平等尊重或相互承认
的集中体现，但卢梭对合法共同体中财产权的分析，恰恰没有采取主体
间交互性的思路。 为了对抗危险的自尊激情，个体及其所有物的关系并
没有被置于与他人及其所有物的比较之中，而是被安置在个体与自然、
个体与共同体的关系之中。 一方面，与《爱弥儿》的思路类似，个体与自
然之间的需要与使用关系对财产权所连带的社 会 比 较形 成 了内 在限
制；另一方面，共同体成为个体之间关系的中介，通过普遍意志/法律和
政治经济政策实现了基本的平等，阻断了个体之间的攀比和依附。
在《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契约论》中，卢梭多次强调保护私有财产
14. 卢梭强调，“我用来将我的学生带出他自身的所有手段， 始终都和他本人有直接的
关系”（Rousseau，1979：548）。
15. 不过，卢梭在《爱弥儿》附录中似乎表达了较为悲观的态度。 爱弥儿经历了苏菲的背
叛、遭受奴役等一系列变故，最终收获了心灵的自由，但此时的他已经放弃了与他人、
财产和共同体的一切联系。 这个故事的意涵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16. 这一解释方向的鼻祖是卡西勒（2009），不过卡西勒主要强调的是卢梭与康德 关于
个体自我立法的相似主张；也见于罗尔斯（ 2011：201-202）的相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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