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9 - 《社会》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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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4·6
和力量的庆幸;恰恰是这种“甜蜜”,防止我们因在其他各种攀比中落入
下风而生出嫉妒不甘之心,帮助我们平静地接受命运无常的真相。 易言
之,怜悯虽然使自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消极的满足,却也使人将自尊
延展到其他人身上,启迪了人的理性,限制(contain)了自尊朝着失衡发
展。 不过,另一方面,卢梭提醒我们,“自尊是一个有用但危险的工具”,
必须防止爱弥儿因为这种超越流俗的眼光和生活方式而产生一种二阶
的虚荣心。 让-雅克有意识地挫败他的自我优越感,使他直面自己作为
人类一员同样脆弱的事实,最终正确认识自己在人类中的地位(rank),
产生一种真正的平等感。 需要额外指出的是,在整个过程中,爱弥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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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没有考虑自己与他人的交互回应, 而是在单方向的视角下,对人类
的脆弱性(起先体现于普通人,后来包括了英雄伟人,最后包括自己)有
了越来越深刻的体认。 并且, 自尊从来没有转变成一种平等互惠的尊
重,而是始终被理解为相对于他人的优越性。只不过,在第一阶段,较低
程度的优越感(怜悯中的庆幸)克制了虚妄的、过度的攀比,到了第二阶
段,优越感直接受到了打压。 应该说,爱弥儿最终形成的平等意识并不
包含对自尊的满足(Douglass,2015)。 有学者正确地指出,这种平等感不
是人与人严格相等的意识,而是一种既承认自身价值、也承认自身有限
性的不卑不亢的态度(曹帅,2021)。 在理性和良知的帮助下,爱弥儿进
[接上页] 者、压抑生命的“奴隶道德”)(参见吴增定,2019;安塞尔-皮尔逊,2005),也意
味着“自发的自我肯定”,或者说自我存在感(sentiment of existence)的扩张和溢出。 在晚
期 文 本《卢 梭 评 判 让 - 雅 克 : 对 话 录》 中 , 卢 梭 的 表 述 进 一 步 深 化 。 人 的 感 受 性
( sensitivity)具有主动和被动两个面向,被动的感受性指向身体和种群的保存,主动的感
受性则使人将自身的情感(affection)与他人联系(attach)起来。 后者又可进一步区分为
积极和消极两种情况,积极(positive)或相互吸引(attractive)的作用直接发源于自爱,能
扩张和强化人的感受;消极( negative)或抑制性(repelling)的作用是反思的结果,催生了
自尊或比较性的爱( comparative love)。 根据这一说法,自爱本身就可能在个体与他人之
间建立联系(虽然不是持久稳定的社会纽带),野蛮人的原初怜悯正是这种主动的感受
性的积极作用;进入社会状态后,怜悯就成了自爱与自尊、积极作用与消极作用相结合
的产物(Rousseau,1990:112)。
10. 我们在这里反 对登特(Dent,1988)、科恩(Cohen,2010)和 史蒂茨(2017:163-172)的
解释。 研究者们普遍注意到,卢梭的怜悯与斯密或休谟笔下的同情不同,前者仅针对痛
苦,后者则针对一切情感。 容易受到忽视的一点是,卢梭的怜悯虽然包含了对他人痛苦
的移情和自我与他人的比较,但并不期待旁观者的赞许和受助者的感激,因而不是一
种 交 互 性 的 情 感 。 比 较 而 言 , 斯 密 和 休 谟 的 同 情 则 包 含 了 多 重 的 交 互 反 馈 (参 见
Haakonssen,1981:4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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