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0 - 《社会》2024年第6期

私有财产的温和化：卢梭与平等的政治经济学

一步获得了辨别是非的能力，形成了对正义和普遍人类的爱。 11
上述教育方案在财产问题上得到了典型的例证。 这一次，故事发生
在爱弥儿与苏菲之间。 这对年轻的情侣原本情投意合，爱弥儿优渥的家
境却使苏菲产生了压力和疑虑。 苏菲是接受习俗教育长大的，她受挫的
自尊心使爱弥儿直接遭遇了财产权与社会比较叠加带来的考验。 基于
此前的一系列教育，爱弥儿毫不费力地超脱了流行意见，看穿了攀比财
富的荒谬，“他想马上就走，去毁掉一切、扔掉一切、放弃一切，以便有
幸与苏菲一样贫穷”（ Rousseau，1979：422）。 此时， 让-雅克纠正了他天
真、片面的看法：
你的财产比她多一点，是你稍稍胜过她的地方；但如果你
为她牺牲了一切财产，你就大大胜过她了。 如果她的骄傲使她
无法接受前者对你的亏欠，她又怎么会接受后者呢？ 如果她无
法忍受丈夫说是他使她变富的， 她又怎能忍受他说他是为了
她变穷的呢？ （ Rousseau，1979：423）
或许太过心急的爱弥儿自己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他无视偏见、放弃
财产的行为会在更高层面上凸显自己的优越性， 使他与苏菲的差距更
大、更令人难以接受。 实际上，爱弥儿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超凡脱俗。
“你不久就将发现你在这个社会上是孤独的，要依靠一切，甚至要依靠
遗产。 ”（Rousseau，1979：472）让-雅克告诉爱弥儿，他和其他人一样，需
要依赖财产才能维持自足和独立，践行德性和自由。“即使我无需依赖
任何东西，我至少要依靠我所居住的土地。”（Rousseau，1979：448）甚至，
爱弥儿之所以能轻易把自己从对财产的依赖和渴望中解放出来， 正是
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财产。 为了让苏菲回心转意， 他不能抛弃财
产，也不能被这重担压垮，而要举重若轻。 爱弥儿对财产的态度最终达
成一种充满张力的平衡： 既承认他对财产权和整个政治经济体系的事
实性依赖， 又能抗拒财产背后的攀比和腐化 （参见张国旺，2021：140-
144；渠敬东，2012：279-280）。
然而，在现代社会，一切土地财产都已被纳入政治社会，地球上再
也没有无主的土地可以供爱弥儿来安身立命了。 为了处置财产、建立家

11. 卢梭认为，良知虽然以比较为前提，但仍是自爱（amour de soi）的产物。 作为灵魂对
秩序的爱，良知指向人类的普遍利益，为理性提供情感支撑，使人能够判断是非，从而
为怜悯施加限制和定向（Rousseau，1979：253；卢梭，2014：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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