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0 - 《社会》2024年第4期

社会凝聚及其演化：葛兰言的历史社会学

论是婚姻还是礼物的交换， 都首先产生于地方群体内部和不同的平等
群体之间，而交换发生的基本原则是互惠（réciprocité）。
这一原则显然是由于社会凝聚体系发生了变化而一并跟着改变。
但葛兰言的各个作品都力图追溯到最古老、 最基本的约婚仪式， 是因
为，“如果不理解最初的形式，那其演变的形式就难以被理解。 各个专门
的作用曾归于一个整体”（葛兰言，2022：204）。

四、 政治等级的诞生、仪式舞蹈与声望原则

尽管葛兰言在《古代中国的媵妾制》与《中国古代的节庆与歌谣》中
都在描画农民宗教的远古形态后勾连了封建时期的婚俗， 并在后者中
看到前者的踪迹，但对于研究中国封建社会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截
至目前，政治、等级等元素还远没有出现，我们还无法补全封建社会之

（接上页）体内的两个家族，而是进一步仔细地刻画家族的亲属关系。 对葛兰言（Granet，
1939）来说，每一个家族都可以继续分组。 首先分为两组，第一组是本族人，也即有亲属
关系的人。 他们的亲密感情并非基于血缘关系，而是基于两个要素：共同的姓和共同生
长的土地。 第二组是通过联姻进入这个家族的人，他们处于次级地位。 他后来明确地称
为“内亲”（proches internes）与“外戚”（proches externes）。 此外，家族成员按照代际分组，
每一代同一性别的人内部有同一性，个人人格从未凸显。 这也是他将这一亲属关系系统
称为“分类”（classificatoire）的原因。这一原则也支配着古代中国的称谓系统，“母”与“父”
都不是指代某一个人，而是与自己的生母与生父同代且同性别的所有人。 对于这样的一
个平日里封闭的家族而言，总是得与另一个特定的家族通婚。 同时，这种通婚不该扰乱
亲属称谓的体系，而必须与和自己同一代的人通婚。 在这种要求下，与母舅的女儿成婚
的“交 表婚”（cousins croisés）就 成为唯一和必然的选择（Granet，1968：178-181）。 在这 一
段亲属称谓与婚姻义务的描述后，葛兰言紧接了一段他惯常的论述，试图说明在交换女
性之前存在一个交换男性的时代， 这就是为了完成带有涂尔干特征的从母系社会转向
父系社会的论证义务（Goudineau，1993）。 然而，在这一段论证之后，葛兰言又讨论了亲属
关系（ parenté）与婚姻关系（connubium）的地位。 他明确说明，与亲属关系相比，婚姻关系
是更高的秩序（un ordre supérieur）。正因为婚姻关系的存在，地方团体的封闭与孤立才能
被打破与削减（Granet，1968：181）。 葛兰言又一次做了对涂尔干在表面上服从的学生，实
质上是酝酿着理论的重要转型。 在《古代中国的婚姻分类与亲属关系》中，葛兰言彻底放
弃了这一蹩脚的构想的从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演进的论证。 他坦言，联姻关系和两个家
族的制约就是最原初、最重要的形态。 亲属称谓体系给了他进一步将亲属关系视为符号
体系的自由，葛兰言因而通向了对联姻体系基本与变形模式的讨论，从而以复杂的图表
推 演 出 同 一 方 向 的 联 姻 体 系 （le système à sens unique） 与 延 迟 返 回 的 联 姻 体 系（le
système des retours différés）。 很多研究已经注意到，这两种体系就对应着列维-斯特劳斯
在 《亲属关系 的基本结构》 中的限制交 换 （l’échan gerestreint） 与 一 般交 换（l’échange
généralisé）（Goudineaun，2004；Héran，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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