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3 - 《社会》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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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诚实(die intellectual Rechtschaffenheit)。 然而,对于作为孤儿的个体来
说,只有事实是不够的。 追求“体验”的人无法从“体验”中获取关于自
身命运的终极价值判断。韦伯(2018:35-36)要求以充沛的激情“严肃地
直面我们时代的命运”。 这种命运是什么呢? 韦伯依然延续了他在《新
教》一书中的思考,并认为这是西方社会的实质:
我们文化的命运就是———虽然千百年来, 我们一直有意
无意地以基督教伦理宏伟的激情作为生活的最终取向, 这一
直蒙蔽着我们的双眼;但千百年后,我们重新更加清楚地意识
到诸神之争的处境。 (韦伯,2018:36)
诸神之争是西方理性化必然的命运。 在历史上取代诸神之争的一
神教信仰,也正是除魅的历史因素之一:一神教的发展使得自己与此世
无关,在促成此世除魅之命运的同时,它将自己也一并遁去,把世界重
新留给已经被除魅的诸神。 此种日常生活就是韦伯所面临的当下,是他
所身处其中和直面的处境,也是“科学作为天职”这一议题所处的时代
处境,更是韦伯式社会科学的切身处境。 韦伯对于学者的要求就是他在
新教研究中所发现的清教徒对于自身的要求。 只不过,学者们在秉承知
识禁欲主义的同时,已经无法像清教徒一样,通过某种超越性的教义来
获得慰藉,并获得“充沛的激情”。 在诸神之争的时代,最高价值已经不再属
于公共领域,而成为每个个体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处境(韦伯,2018:40)。 这
是施特劳斯等人对于韦伯之批评的起点,也是韦伯所面对的社会事实。
不过,施特劳斯对于韦伯的批评没有关注到韦伯对于“当下”的要
求。这既是韦伯在新教研究中所理解的“天职”的关键之处,也是伽达默
尔( 2002)在诠释学的传统之中回应施特劳斯对韦伯之批评的要点。 34 如何
理解这一对于“当下”的要求呢? 韦伯的答案与清教徒的一样:不去探求
答案,而是以理性化的方式投入当下的工作,视其为天职,献身于其中。
34. 伽达默尔(2002:418)尖锐地指出,施特劳斯“自己在 现代历 史意识 中如此感到习惯
以至于不能用一种‘素朴’方式来为古典哲学的权利辩护,因此,他反对他所说的历史主
义的理由首先自己就是建立在历史的基础上的”。 在中国学界,通过将以卢卡奇为代表
的学者们,如沃格林、施特 劳斯和 马尔库塞等人 的批评综合起来,李猛(2018:333-335)
也指出,从诸神之争出发所得出的相对主义是 对韦伯 的一个常 见的误解,并且是“极其
粗率的误解”,韦伯 所坚持的其实是绝对价值的冲突/斗争,甚至可以说 是一种“一 切 人
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的重演”。 李猛认为,韦伯价值哲学的真正困境就在于这一绝对
价值的斗争中,而且他也恰恰因为对于这一困境的显现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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