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2 - 《社会》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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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的孤儿与作为天职的科学

               “对于一项实际上永无止境,也永远不可能有止境的事业,人们为什么
                为之献身呢? ”也即,一名学者的科学工作如何才是有意义的?
                    以上韦伯对于科学之理解的种种否定性推进,都指向了一个要求:
                学者要真正“全心全意”服务于科学而没有任何其他要求,才堪称具有
                与科学相称的“人格”,才是以科学为“天职”,因为哪怕是非利益性的
               “永恒”也不足以构成从事科学的充分理由。 从这一角度来说,科学是
               “无意义”的。
                    如果说科学构成了人类文明在现代社会的实质部分, 那么与这一
               “无意义”相关的就不仅仅是科学家。韦伯将论题推衍到了所有现代人。
                在理性化为其实质特征的现代文明之中, 一个人的生命究竟有何种意
                义? 从这一整体性立场出发,韦伯( 2018:21)的提问超出了科学的视域:
                在人的整体生活中,“什么是科学的天职? 它的价值何在? ”
                    韦伯敏锐地指出,在西方文明的开端,如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做
                的,是通过逻辑概念把握人。 这一做法洋溢着“充满激情的欢欣”,是有
                血肉的。 在古希腊那里,“概念”( Begriff) 这个词最初指向的是事物本
                身。对希腊人来说,思想和现实之间无甚差别,“思想彻头彻尾是政治性
                的”,“这一问题最为重要”(韦伯,2018:23)。 这是今天的学者所无法理
                解的科学的本来面貌。 此后,一直到文艺复兴和现代科学兴起的阶段,
                科学都被视为一种通往“真实艺术”和“真实自然”的道路。 也即,科学
                的意义在于科学之外———科学与其从业者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系。 这
                意味着,科学工作体现了研究者本身所赋予科学的“意义”或者说“价
                值”(韦伯,2018:25)。 所以,此种科学往往与研究者本人的气质禀赋(ethos)
                息息相关。然而,在今天的科学研究中,这两个方面都已经消失不见,也
                即,人从科学研究中消失了。 现代科学研究已经无法“把握血肉饱满的
                真实生活”(韦伯,2018:22)。在此之后,韦伯(2018:25)将此种否定性论
                证推到了极致:科学不仅自身无意义,也无法告诉我们关于世界的意义
                是什么。 这正如当初清教徒通过“预定论”否定了得知救赎的可能性一
                样。 韦伯层层递进,将科学描绘成与科学工作者本人毫不相干的一种形
                象:科学不仅是世俗劳动,更是清教徒式劳动。 科学的劳动者要像清教
                徒一样,在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以劳动的成果作为自身的证明。
                    与此相关, 韦伯在价值方面对学者提出的要求也极具清教徒的禁
                欲主义气质。他提出,在此种时代里,对于学者,只能要求他具有理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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