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7 - 《社会》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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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3·3
在“上帝”已经渐行渐远的时代里,也即在卡里斯玛式激情越来越缺少
的时代里,意在去除传统,成就个体志业,改造世界的现代性无家孤儿,
却需要具备在“家”中才能养成的天赋秉性,以及最重要的,对于这个世
界无缘无故的爱。 42
虽然韦伯也曾强调,以科学为代表的欧洲要素,在现代社会获得了
世界范围内的普遍性,然而这些要素得以可能的条件,或者用汉娜· 阿
—
伦特的话来说——境况(condition),却来自于西方特定的文明传统。 韦
伯所理解的科学是欧洲清教式的。 这一理解落实在社会学上,其基本前
提和精神气质都足以使其堪称一门精神分裂症式的欧洲独特学问,包
括其理性化的基本特征、卡里斯玛式激情动力、天职观的自我要求以及
作为其基本前提的对于家与个人之关系的欧洲式理解。
总之,在韦伯这里,“无家可归的孤儿”与“作为天职的科学”之间
存在着强烈的亲和力。 我们甚至可以说,“无家可归的孤儿”与“欧洲文
明之子”这两种形象合二为一,既是韦伯在其学术思想中的自我认同,
也代表了韦伯式科学所具有的欧洲文明的精神气质。“无家”的精神气
质既是理解韦伯科学学说的重要线索,同时也表明,“科学”这个概念以
及相应的“社会学”概念并非自我确证性和普世的,而是有其紧紧扎根
于其中的文明基础。
(二)家与无家:中国语境的讨论
近现代以来,在中国学界,尤其是社会学界,对于中国社会的总体
性理解以及从文明比较视野出发对于中国社会的诸多研究, 在追求文
化自觉的诉求下,都关注到了“家”这个主题。 20 世纪前半叶的诸多经
典研究 43 与近年来的一些研究已然构成了一个理解中国社会的重要传
统。学术史上从“家”出发而展开的文明比较,也纷纷进入当前社会理论
研究的视野之中,已经堪称建设中国社会学主体性的一个重要内容。
这一研究传统和发现与韦伯的工作形成了鲜明呼应和对比。 在国
内近年来的韦伯研究中,以苏国勋(2021:70)为代表的学者,已经在文
42. 正如罗伯特·贝拉分析的, 对于此世的“世界否定之爱”(Zwischenbetrachtung/world-
denying love)是理解韦伯的宗教社会学的核心议题(Bellah,1999)。而这一对于世界的“否
定之爱”,存在于韦伯对各文明之宗教与现代社会各个层面的“无家”( homeless)分析之中。
43. 例如梁漱溟(2010)、瞿同祖(2010)、潘光旦(2010)、李安宅(2005)、费孝通(2009)等
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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