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1 - 《社会》202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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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3·3

           165)。 韦伯将中国的“家”与传统主义以及和平取向(或者说是秩序取
           向) 联系在一起, 而把欧洲意义上的卡里斯玛气质与年轻人以及战争
           (或者革命)联系在一起。卡里斯玛的意象从其来源、性质和功能等诸多
           方面来说,都与“无家可归”存在着密切关系。                    13 !虽然韦伯承认,卡里斯
           玛气质与“理性”特别是与官僚型的支配尖锐对立,但他随即指出,此种
           激情在例行化过程中,与理性化(以及理性化意义上的确定性)之间存
           在着密切关系。
               这一激情与“家”无关。 秉承此种激情的年轻人,由于无家可归,所
           以其确定性无法来自于一个既定秩序, 而必然会以理性化的方式去创
           造秩序。    14  从这一点上来说,在欧洲文明背景下的“孤儿”和“无家可归”
           的形象,并非是在中国语境下常见的“凄苦”“悲壮”或为了家而复仇的
           角色,反而更多与英雄主义式的成长、创造以及命运冲突的叙事结构联
           系在一起。     15  在其对于印度宗教的研究的结尾之处,韦伯意味深长地指
           出,在亚洲,尤其是在中国,教养阶层的“生活样式是以获得非日常性为
           取向,例如,将其重点彻头彻尾置于追寻模范型先知或智者上”,然而与
           这一状态不同,在韦伯自认身处其中的西方文化里,“伦理性地、理性地
           规范其日常生活的使命型先知预言”,却给西方文化带来了“极为广泛
           深远的影响”(韦伯,2010b:472)。所以,本文所说的“孤儿”并非实指,而
           是一种离开家庭独立面对世界的自我认同, 是一种西方世界在文化意
           义上由于“极为独特的历史情境为其先决条件”(韦伯,2010b:472)的实
           质特征。与之相应的“无家”,则可以理解为一种带有极强的激情和伦理
           色彩的行动个体之主动意向性(intentionality)。 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文化
           是一种韦伯所无法理解的类型,它既不具有欧洲意义上的理性化图景,
           也不具备与其相应的非理性化特质。


           13. 在讨论卡里斯玛型支配的文本中,韦伯(2010a:319)一再明确表示,卡里斯玛型的意
           象是与“家”的意象截然相对、完全相反的。 李猛( 2010:8-9)指出,韦伯笔下的卡里斯玛
          “无前提的”( voraussetzungslos)意象,“就是要彻底悬搁生活秩序的历史性,从而在没有根
           基的深渊之上重建生活的根基”。
           14. 韦伯在讨论卡里斯玛例行化的主题时,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要素(参见韦伯,2004:
           371-379)。
           15. 正如苏力(2005:55)在对于赵氏孤儿的研究中指出的,中国式复仇所具有的独特社
           会伦理性与古希腊悲剧中所展示的理论逻辑显著不同:在古希腊,为亲人复仇的逻辑最
           终导向了公权力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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