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0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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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成圣与革命:五四时期道德主义者的激进化

                     胞即谓为我之细胞亦无不可。
                         汝不必念我无子,我之不信无后为不孝之说,汝所素知,
                     我苟立志向上,吾父乃及祖宗必不以无后责我,更不致以此怨
                     汝,汝一切放心。
                         今决委身以扶助未来之青年, 使我之精神贯注于一般可
                     以长进之青年之中,即令代英无后,未必遂为世间无益之人。
                     且竭力为家庭之肖子,亦未必使祖宗少一分血食,即为罪也。
                                                (恽代英,1981:296、325、438)
                    “社会”作为个人向上、成圣的终极价值,在民国初期经由严复、梁
                启超等引介的“社会有机体论” 进入中国知识分子的头脑 (史华慈,
                1990)。 从恽代英疏解道德张力的方式来看,“社会”似乎作为一块替代
                性的“拼图”进入他对道德自我的认知中,足以弥补“无后”带来的良心
                谴责,弥补了孝义之伦的缺失引发的道德缺憾感,恢复“常性”或“德性
                一元性”。“改造细胞”的说法可追溯到严复(1986:310)“人身以细胞为
                么匿(unit),人群以个人为么匿”的社会有机体譬喻,这种想象让恽代
                英将“家庭成员”与“一般青年”同视为更大群体中无差别的单位。 随着
                他将人与人之间的精神性影响与“生殖”等同,“以孝为仁”的神圣价值
                被匀分给一般社群的互助行为,成为与传后同样有益之事。 同时,“孝”
                与“家”的神圣性被冲淡。 在恽代英眼中应然的道德秩序里,“家”的内
                外之别已不再绝对,“差序格局”式的层累结构似有夷平之势,这不可不
                谓革命性的思考。
                    许多学者将恽代英与主张“打倒孔家店”的吴虞作对比,将与家庭
                关系和睦、并不激烈反对父权的恽代英视为温和的另类五四新青年(狭
                间直树,1989)。 笔者认为,从恽代英与心学和情教的密切关联来看,恽
                代英的确更为“传统”,但仍表现出与传统的断裂。 不论心学、情教还鸳
                鸯蝴蝶派,升华之爱总与孝悌忠信并行不悖,道德认知总被限定在“君
                臣父子”的框架中。 恽代英虽不像典型的五四青年那样认同个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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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 主, 也不 认同“打 倒 孔 家 店 ”,但是在 一 定 程度上 疏离 了“家 ”的 象

                4. 无论是在 1914 年的《义务论》(恽代英现存最早的文章)还是 1920 年的《论社会主义》
                中,恽代英(2014a:1-7,2014c: 264-272)均将“个 人主义”(individualism)等同于“自 我 主
                义”( egoism),认为这是奢侈享乐、追逐私利等社 会现象的根本原因,呼吁个体牺牲部分
                权利与自由的“社会主义”精神。 斯宾塞的“社会有机体论”本身包含集体主义                   (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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