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7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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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3·2

               “污泥”,都变成“净土”,所以他无论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十分
                严格的。

               三、 道德自我认知的重新定向:从“家”到“社会”

               尽管心学探索出了一片内在意志与感受的领地, 避免对道德纲目
           的刻板遵守, 但是其所宣扬的人之道德本性仍然是孝悌慈信等正统伦
           理,并无多少逾越。 然而,恽代英却反驳“不孝无后”之说,将为妻子守
           贞视为美德,这种变化是怎么发生的?
               (一)贞节与升华之爱
               从前引英文悼词来看,恽代英把婚姻分成了爱情(love)、性欲(sex)
           与生育三个层次,把爱情抬高到至上地位(“ love is the supreme god”),
           并 认 为 性 仅 因 爱 才 具 有 正 当 性 (“let all the sexual problems be solved
           under it”),否则便是应该戒除的罪恶。 这种想法在儒家思想中是不常
           见的。 儒家并不严格禁止性关系, 认为夫妇相交体现着“宇宙生生之
           道”, 具有“完成人类生命传衍的神圣意义”,“延续家族血脉也是上天
           赋予人们的重要职责”。 若妻子无嗣,纳妾传后便是夫妇二人的共同责
           任(吕妙芬,2017a:249)。 然而,当为妻子守贞与传后义务相抵牾时,恽
           代英将传后理解为一种纯粹的生物行为,祛除了生育的神圣意义:
                    无后不孝之说,素所不信,人类之生殖与禽兽之生殖为同
                一之事,绝非人类义务。 (恽代英,2014a:65)
               夫妇间个人化情感的过度在儒家看来是危险的, 因为这可能破坏
           家庭秩序,危害父子、兄弟之间的和睦。 从原理上讲,父子与兄弟均为
          “天合”,夫妇则为“人合”,有亲疏远近之别;另外,过度的情感会让士
           人难以“合乎中情”,对修身明德有所妨碍,因此明清理学家在实践中往
           往有过度节欲的倾向(吕妙芬,2017a:255、259)。
               不过,从前述分析中可以看到,恽代英与妻子间私人的、日常的爱
           情( 乃至于愧疚)仅是最初支持他守义的动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成
           圣”和美德的渴望成为更重要的因素。 恽代英的守义更像是对“贞节烈
           女”的模仿,而不是西方式浪漫爱的献身。 这一点不仅可以从“If I were
           a women”隐含的“性别倒转”中看出,在他的日记中还有更清晰的证据。
           他设想若自己离世妻子必将遵从社会最高的道德标准而守寡, 甚至殉
           情。 自己没有勇气殉情已让他怀疑自己不够真诚,若再不能等同地“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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