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6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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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成圣与革命:五四时期道德主义者的激进化
矣。 ”(恽代英,1981:484)
随着对妻子怀恋之情的自然退散,“臻于高尚完满之境” 这个一以
贯之的修身目标浮出水面,“不再娶” 逐渐被吸纳进修身成圣的整体进
程中,成为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从守义这一行为我们可以看出恽代英某
种 长 期 稳 定 的 心 态 特 质 , 即 对 德 性 的 追 求 是 他 “世 界 图 像 ”( world
image)中不可或缺甚至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若缺少这块“拼图”,他便
怀疑自己可能失去人区别于禽兽的基本特质, 失去对人之存在至关重
要的自我价值承认。 阻碍“人格洁净”的真正对手即自己内心的“欲念”
——
—守义实质上是一场与既有自我中阻碍“理想自我”形成的“他性”之
间的斗争,一场“成圣”的战役。“守心”的方式即从最细小之事中试炼
自己的道德能力、做“集义”的功夫。 为亡妻守义这样的不寻常之事,正
因为它背离自然欲望、超脱于“人情世故”与习俗,而成为“成圣”的最
佳试炼和事功的展现。 因此,亡妻才从一个他心有愧疚和负罪感的具体
对象,逐渐转变为戒除性欲、践行平等之义、以坐言起行昭示社会的载
体或符号。 从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到,恽代英对一些西方近代理念的认知
(如自由、平权)是抽象和外在的,但这并没有削弱他践履德性的意志,
却可能使行为偏离西方自由民主政治的方向; 他的内在意志与既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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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规范(如“圣人无名”)之间存在缝隙,这为他的“率性而为” 留下了
空间。
正是由于此种心态的存在,恽代英才会成为如“清流党”般致力于
移风易俗的角色。 他不仅对自己的道德理想有足够坚定的追求,这种道
德目标还可以疏离于与具体对象间的情感关系而存在, 并且达到极为
严苛的“节欲”程度。他的道德追求不被风俗与社会舆论所动摇,并以改
造他人道德为鹄的。 恽代英的人格形象正如其中学同窗冼百言(2015:
266)的评论:
他立志要在旧社会作个不同流合污的“非常人”……代英
同志讲话的内容往往打中人的要害,讲出人的病根子,不能不
使人毛骨悚然, 肃然起敬, 所以一般青年既喜爱他又敬畏他
……他不但决定要自己“出污泥而不染”,而且还要把周围的
3. 刘小枫(2000:61-75)对儒家精神与现代革命关系的经典研究指出 ,心学的率性造 命
观为“成圣”减少了外在限制,为儒家革命精神加入了“唯心志论”的精神气质,这种气质
即阳明评价自己的“狂者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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