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 - 《社会》202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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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与社会
化,自然之人文化”(钱穆,2001:203-204)。
由此可见,上述四种社会形态与其说是基于功能论的划分,不如说
更具有文明上的意味,而且彼此常常融合在一起,形成纷繁复杂的社会
意域。 城市和乡镇作为常态的社会,相互间的关联会反映出世俗生活的
流动性:平头百姓努力争取科举出仕的机会,投入城市里的官僚政治体
制中;而那些各级官场的要员们,要么绞尽心思,在家乡扩建祖宅,兼并
田地,做最大的地主,要么返乡心切,常常在丁忧期或退休后回到乡镇,
叶落归根,与先祖们合葬一处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夙愿。 由此,中国人在
离乡与返乡、进城与出城中,不断往复回环,梦想着国家与宗族的延续
和发达。
然而,江湖和山林则是非常态的“社会”,这两种“社会”分别是侠
士和隐士所营造的理想世界。 江湖亦隐匿于山林, 虽是士人的一种寄
托,但依然脱离不了世俗性的要求,他们希望依靠一种远离现实又改造
现实的方式重建情义和正义的价值,因此颇具流动性。 这些侠肝义胆的
侠客们常常行走于乡镇和城市中,形成独特的帮会势力,在中国社会的
经济和政治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瞿同祖,2003a)。
无独有偶,费孝通(1999a)曾在《乡土重建》中指出,研究中国传统
社会的政治结构,必须注意皇权、绅权、帮权和民权这四种不同权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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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与上述四种社会形态倒是有某种程度上的照应。
只是费孝通深受像托尼这样的英国经济史家的影响, 比较强调绅权在
双轨政治中“无为主义”维度上的意义,即所谓地方或基层上的“无为政
治”和“绅权缓冲”。 或许,正是因为他当年还没有充分的“文化自觉”,
所以对于山林中的士人如何寄怀咏志,尚未有切肤般的体味。
事实上,无论是“不食周粟”的逸民风骨,还是修道成仙的宗教实
践,无论求学于寺庙道观,还是云游于洞天福地,或过一种渔樵耕读的
简单生活, 都在为一切世俗社会的现实性开辟出一个别样的世界来。
这个看似与日常社会毫无关涉的世界,却将一种恒久的精神力和神圣
性注入人的心灵之中,成为道统的依存之所;深处尘世的人若无对 这
4. 而且,费孝通(1999a:434)还谈到了这四种权力如何实现现代性转化的问题,“我所希
望的是,皇权变质而成向人民 负责的 中央政 权,绅权 变质而 成民选的立法代表,官僚 变
质而成有效率的文官制度中的公务员,帮权变质而成工商业的公会和职业团体,而把整
个政治机构安定在底层的同意权力的基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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