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6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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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共同伤害的复仇”或义愤的社会化维度

                的基础建筑在恶之上呢? 其次,复仇或义愤是无法长时间持续的情动,
                它们依赖于那些带来共同伤害的敌人。 随着敌人被消灭与重新立宪,共
                同生活失去了自身的情动基础———难道社会也会相应分崩离析吗 (例
                如一个世纪后,法国大革命带来的无政府状态)?最后,复仇实际上允诺
                的是一种永无止息的暴力循环。 斯宾诺莎对因义愤而起的革命高度警
                惕(奥伦治家族的回归近在咫尺),因为愤怒的诸众只是更换了政治形
                式,却无法根除造成暴政的社会基础,结果往往是迎来另一个僭主。 斯
                宾诺莎直接观察的对象是同时代人克伦威尔领导的英国革命。 随着查
                理一世被处死,社会进入持续的流血与动荡之中,克伦威尔却自封“护
                国主”,进一步巩固自身的权力。 政治革命未能改变人民服从于君主的
                天性,却削弱了共同生活的力量,因此“人民决定走回原路,愈快愈好,
                直到看见完全恢复原来的情形才肯罢休”(斯宾诺莎,2009:260), 结果
                是 1661 年查理二世对君主制的复辟。
                    为了有效地解决这些难题,就不能仅仅从形式上或者隐喻上接受斯
                宾诺莎的情动理论,而必须深入分析他对具体情动的处理。 核心要义在
                于指明情动与想象之间的关系,想象同时带来了空间与时间两种维度。
                    (1)首先,“义愤”鲜明地体现了情动的空间性。                    11  情动不是某种私
                人的、 内 在 的 感 受 , 它 总 是 伴 随 着 空 间 中 的 扩 张 (expansion)、 传 递
                (transmission)和冲撞(contraction)。 情动总是先在地将个体带入空间中
                的身体关系,例如要想回应一个人的情感,根本无需通过语言来告知他
                人自己的感受。 只要属于同一个空间,人们就会自发地进行情感回应。
                    凡是斯宾诺莎谈及情动之处, 都在强调它何以能够跨越个体之间
                ( in鄄between)存在———我们爱他人之所爱、恨他 人之所恨、持续性地在
                他者的眼光下采取行动,又会想象他人按照与我们相似的本质而行动,
                这被称作“情动的模仿作用”(affective imitation)(斯宾诺莎,2015:102)。
                例如,当我们怜悯某个对象并希望其远离痛苦,这种情动便被称作“仁
                爱”(benevolence)(斯宾诺莎,2015:103);当我们希望他人能以快乐的眼
                光注视自身时,这种情动就被称作“野心”(斯宾诺莎,2015:104);当我

                11. 兰德威尔(Landweer,2022:134-135)曾指出,情感的变化不是任意的,而是因循着特
                定的空间结构,可以集体性地经验和领会。 例如,“恐惧”包含着一种身体之间冲撞的经
                验,希望从中逃离;“高兴”则是向外扩张的,有广延性的;人们在经历“悲痛”时则会天然
                地感觉到这种情动是“沉重的”,具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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