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2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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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共同伤害的复仇”或义愤的社会化维度
24)这意味着诸众的力量始终抵御着席卷一切的共同权力的塑形力。 由
于国家不在自然状态之外, 力量的博弈同样发生在诸众与至高权力之
间。 斯宾诺莎笔下的政治空间就是由多重力量构成的事实性关系,它们
总是相互交织、冲突,又短暂达成稳定。
如果说霍布斯的情感指向封闭、权力之让渡与恐怖平衡,那么斯宾
诺莎的情动则意味着在关系中的敞开、行动力量的协作和积累。 前者是
一种工具性目的的权力之问,后者是关于个体本质及其实现之问。 斯宾
诺莎式“自由”的实现离不开“个体”在力量网络(自然)中对自身位置
的把握及情动主动性的增强。
(二)情动与社会想象
社会,说到底就是力量(权力)的共谋,而非纯粹理性共识的结果。
据 此 , 斯 宾 诺 莎才 拒 绝 将 人 类 社 会 视 作 自 然 状 态 中 的 “国 中 之 国 ”
(imperium in imperio)。 9 藉由对人类情动的本体论解读,斯宾诺莎划定
了一个存在论的平面———尽管诸样态在圆满性上有别, 但是情动并不
能简单地为理性所扬弃。《政治论》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指出,那些理性人
的共同体只存在于“乌托邦或诗人所歌颂的黄金时代”,相反,“我并不
把人类的情动,诸如爱、憎、愤怒、妒忌、骄傲、怜悯和扰乱心灵的其他
情绪,视为人类的恶,而是看作人性固有的一些特性,就像热、冷、暴风
雨、 雷鸣以及类似的现象出自大气的本性一样”(斯宾诺莎,2016:2)。
情动源于身体与身体的相遇,接着心灵构造图形来理解这种相遇,并将
形成的观念追溯到外物留在身体的印记之上,此时“想象”就诞生了。想
象绝非简单的“错误”抑或本体论上低级的观念,毋宁说,它是一种互动
中的身体意识,是人类绝对的自然本性。 反过来,想象又能有效地动员
和唤起情动。 此两者之互动构成了社会性的基础。
举例来说,“妒忌”和“怜悯”就根深蒂固地依赖于想象:妒忌是想象
自己所爱的某物为他人占有,怜悯则是想象他人的不幸并希望其消失。
在《伦理学》的后半部分,斯宾诺莎还强调认识那些与自己相似的身体
有助于我们理解自身, 形塑一个主体概念:“人认识他自己只有通过他
的身体的感触和这些感触的观念……当一个人愈是想象着他被别人称
9. 正如斯宾诺莎(2014:248)在 1674 年 6 月 2 日致耶勒斯的信中所论:“我的政治学说
和霍布斯的政治学说有何差别,我可以回答如下,我永远要让自然权利不受侵犯,因而
国家的最高权力只有与它超出臣民的力量相适应的权利,此外对臣民没有更多的权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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