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92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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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现代化的真正力量。 (费孝通,2021:24)
                    宝珠就是在工厂工作和学习技术并接受文化道德教育。 在李义浦
                为代表的工厂领导者的启发下, 工厂在宝珠的生活世界中变得越来越
                重要,它不再是一个为改善家计而临时出现的地方,而越来越变为另一
                个独立的世界。 从生活世界的角度来说,宝珠从家前往工厂,其实可以
                看作暂时脱离了原本以家为核心的世界而进入了一个新的以工厂为空
                间的世界。 不过,这个新世界的意义结构是在宝珠的生活与劳作过程中
                逐渐明晰和确立的。 更重要的是,一开始,宝珠所体会到的工厂的意义
                与原来以家为核心的生活世界是相互独立的。 随着她主体的自觉,这两
                个意义结构才以主体为中心逐渐融合,演变成为宝珠新的生活世界,新
                的自我认同开始出现。
                    家与工厂这两个意义构成的关联和重叠, 既是宝珠新的生活世界
                诞生的过程,也是她个体自我逐渐自觉的过程。 在工厂的世界中,宝珠
                所处的位置与家内是完全不同的。 在家里,宝珠极高的天赋和冲动都被
                局限在乡土社会的“女儿”和“媳妇”这种相对边缘的社会角色中:她虽
                然美丽且聪慧,却只是被村民“怜惜”(费孝通,2021:14),大家所感叹
                的是“她的处境配不上她的品质”,宝珠自己也为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
                了的女人而痛苦。 在家这个自然的“生活世界”中,宝珠的能动性和想
                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只能演变成“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并没有转变为
                自觉的主体意识。 在进厂后,这种状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工厂
                的绩效体系之下,她迅速成为一名业绩突出的员工,并作为典范受到
                全厂关注,被经理在大会上当众表扬。 从边缘到中心,从“什么都做不
                了”的女人到工人典范,这种变化给宝珠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冲击:
                        (被经理表扬后)宝珠感动地颤抖着。 在村子里,她是个贫
                     苦姑娘,一个被抱养来的儿媳,无人看重。 她是个不幸的孤儿。
                     难以置信她会得到称赞。 到底什么是努力工作? 她婆婆已经任
                     劳任怨二十年了,谁夸过她吗? 这个新世界的一切很不同,只
                     要付出就会有收获。 人生而平等。 这使她忘记了所有的困苦。
                     她不再一味顺从,而是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她努力工作,不
                     只是为高工资,她想看到从自己操作的机器涌出最好的丝绸。
                     超越别人本身成了一种安慰。 (费孝通,2021:50)
                    长期生活在家内的宝珠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在家中的边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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