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93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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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3·1
同时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力量改变这种境况,对她而言,婆婆“任劳任怨
二十年”似乎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但在经历了工厂生活后,她逐渐发
现了自己在工厂与家中地位上的巨大差异, 在这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对比和差别中,宝珠开始意识到自身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及其力量。 小
说通过反复描写宝珠“照镜子”的行为来展现这种自我觉醒:
这天下班之后,她洗完澡,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 这似
乎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看得不比别人差。 有许多事她不懂,但到
来年,她就能明白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整理好裙子的褶皱。
(费孝通,2021:51)
这正与本文一开始所引用的与“镜子”有关的论述形成对比:
三福就像她自己的一部分。(如同不看镜子一个人不会想
到自己的面孔, 只有看到镜子里照出自己才会意识到这张面
孔不属于别人)(费孝通,2021:55)
在原初以家为核心的生活世界中, 宝珠是完全没有必要也不被认
同去照镜子的,因为在这个意义结构中,她只是作为家的一部分(而且
是边缘部分)存在;在新的工厂的意义结构中,这种情况发生了很明显
的变化,因为宝珠在工厂具有了作为一名工人的价值,并被高度评价。
正是新旧两个意义结构的重叠与差别, 促使宝珠开始意识到自己作为
个体的存在。
宝珠发现自己具有理解和改变的能量, 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于
是,她通过努力工作来让“自己操作的机器涌出最好的丝绸”;她热衷于
学习新知识,并确信“一切都可以得到清楚的解释,迟早她能通通理解”
(费孝通,2021:51);她开始频繁地照镜子,这并非出于对美貌的欣赏,
而更像是对自己内在个体力量的珍视和骄傲。
在这里特别要关注的是“工厂”与“家”两个世界的关系,以及二者
对宝珠自我形成的作用。 宝珠的自我意识并非孤立产生,李义浦和工厂
也没有直接灌输给她一种名为“自我”的意识,相反,她对于自我的认知
是在具体工作过程中,从两个生活世界的相互关联中自主发展出来的。
正是在工厂与家的不同待遇让她逐渐意识到自我, 并意识到自己并不
比别人差,还开始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 也就是说,原本作
为不言自明的传统“生活世界”(图 1)在此时不再是不言自明的。 只有
当宝珠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个体并发挥这个主体性的时候, 才有可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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