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8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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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生活看来已不可能了”。 同样, 宝珠自幼与三福便如兄妹一般共同成
                长。 小说中用照镜子的比喻形容二人的关系:
                         三福不常回家,她独自一人时,并不思念他,与三福在一
                     起时她又欢喜他。 三福就像她自己的一部分。(如同不看镜子
                     一个人不会想到自己的面孔, 只有看到镜子里照出自己才会
                     意识到这张面孔不属于别人) (费孝通,2021:55)
                    同时,乡村中的家还拥有共同的历史经验与记忆,其中最具代表性
                的事情与另一位家庭成员(三福的父亲)的死有关:
                        (三福的)父亲负债累累,放高利贷的迫他贱卖土地。 父亲
                     拒绝,在债主家中自杀了。 ……直到现在,村民还念叨他父亲
                     说过的话:“若是没了地,我便养不起儿子,愧对祖宗。 若是我
                     的死能替我保住地,死比活着强。 ” (费孝通,2021:42)
                    父亲自杀的时候,三福和宝珠都还年幼,他们对于这个事情的理解
                主要来自张婶和村民的讲述。 作为最了解这一事件的人,张婶却选择对
                他们隐瞒仇家史扒皮的名字。 张婶认为这个家庭的能力无法报仇,也就
                没有必要再培养他们“对敌人的仇恨”,不要让下一代活在逝者的阴影
                之下(费孝通,2021:111)。
                    因此,虽然三福父亲的死给三人带来了痛苦,但他们希望报仇的意
                识是很淡的, 三福最初甚至连仇人究竟是不是史扒皮都不知道 (费孝
                通,2021:43)。 这一事件对他们的影响更多体现在对生活意义的认知
                上: 三福父亲以牺牲个体生命为代价来换取其他家庭成员以及家本身
                的存续,他的死也变成对另外三人极其有力的生命教育:“家”在剩下三
                位家庭成员的生活世界中变得愈发重要, 他们也愈发倾向于以实际行
                动担负起家庭责任。 在乡土社会的背景下,这种行动是基于传统社会分
                工和社会规范展开的。 作为家中的母亲,张婶守寡十八年抚养三福和宝
                珠“一对子女”, 直到三福和宝珠结婚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完成了任
                务”,“无愧于自己死去的丈夫”(费孝通,2021:13)。 身为家中唯一的男
                性,三福需要肩负起养家糊口的经济责任,因而进入丝行成为学徒。 他
                无惧于在学徒的地方所受的种种苦难,“渴望有所成就, 渴望报答这两
                个女人的眼泪和爱”(费孝通,2021:42)。 从新婚之夜的描写来看,类似
                的心态在宝珠身上同样存在。 新婚赋予了宝珠新的社会角色,从此她不
                再单纯是女儿或童养媳,而正式成为三福的妻子及张婶的儿媳,这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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