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84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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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担抚育功能的狭义的“小家庭”概念不同,中国的“家”可以沿着父系向
                外延展,具有明显的氏族特性,且这个扩大了的“家”会承担更多超越抚
                育的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更近似于一种绵续性的事业社群(费孝
                通,1999b:348),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也几乎是围绕家而展开。
                    家作为事业社群的功能深刻影响到家内成员具体的情感关系。 事
                业社群对社会关系的核心要求是稳定,而作为“动的势和紧张的状态”,
                感情对于社会关系具有破坏和创造作用(费孝通,1999b:350),因此,乡
                土社会的家内情感是相对淡漠的, 成员在内部感情上更多持一种矜持
                和保留的态度,纪律遏制着私情。 这在夫妻之间表现得尤为明显,夫妻
                之间的感情发展尤其不充分。 费孝通( 1999b:349,2001:43-46)用“男女
                有别”来概括这种社会对异性感情发展的限制,但也指出,虽然家内男
                女之间的恋爱情感比较淡漠,但因为重视“香火”等伦理性因素,中国人
                对于家的依恋感却是很强的。
                    在现代西方社会,家则呈现另外一种样态。工业化社会多样的社会
                团体的存在疏解了家的多重功能, 因此家主要是作为获取生活安慰的
                中心和生活堡垒而存在。 在《初访美国》中,费孝通( 1999c:299、302)揭
                示了美国与中国的小家庭两点巨大的不同:一是代际成员之间的隔离,
                孩子一旦成年便宣告独立,从原生家庭中完全分离出去,父代与子代之
                间的社会和情感关联相对有限;二是男女之间感情生活高度发达,两性
                之间自然流露的感情被社会所接受甚至提倡。
                    在一定意义上,费孝通(1999d:35)将乡土社会与西方社会家的差
                别归结为工业化程度和发展水平的差异。 他认为,在夫妻“全面和亲密
                的共同合作生活”的理想很难实现的情况下,生活水平较高的社会的夫
                妻会减少事务性的合作而偏重于感情上的调谐。 而在生产技术简单、生
                活水平很低的社会中,感情方面的要求会被撇开,夫妻之间更注重经济
                和事业上的合作,以完成家庭基础的抚育功能(费孝通,1999e:46)。
                    美国社会正是生活水平较高的社会。一方面,工业的发展和城市的
                兴起极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减少了家庭需要承担的现实事务;
                另一方面,工业化让职业分类高度细化,女性普遍就业的状况使得她们
                的经济和社会身份相对独立,“不用将自己的安全维系在丈夫身上”(费
                孝通,1999c:302)。
                    上述材料构成了费孝通思考社会转型问题的学术背景。 联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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