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94 - 《社会》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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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工厂与中国现代个体的诞生
家与工厂这两个意义结构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生活世界。
因此,生活世界的扩展并不意味着对原有“家”的抛弃,相反,过去
的经验和生活世界恰恰是宝珠接受工厂的基础。 正如前节所言,宝珠是
为了家而前往工厂,而且,在工厂的体验之所以能给她带来巨大冲击,
恰恰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以家为核心的生活世界,并理所应当、毫不怀疑
地以此为意义。 正是在家与工厂的对比体验中,宝珠新的生活世界和自
我逐渐形成。
而且,除了在工厂的生活所带来的意义结构的冲击外,宝珠还通过
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意识到了家和村庄问题存在的原因。
工作之余,她还要上课。 从课上她得知,是因为市场体制
不合理,村民们才被商人无情地剥削。 ……但她如今已清楚,
村庄的贫穷,并不是因为财运或命运不好,而是与人为的制度
相关。 她发现自己和熟识的所有村民因自身的无知曾被无情
地愚弄了…… (费孝通,2021:51)
对宝珠而言,村庄便是以家为核心的生活世界的外围,是她生命中
最为亲近的环境和最能切身感受到的世界。 她对于村庄的贫穷一直有
切身体会,但没有建立关于贫穷的解释机制。 正是在李义浦等人的工厂
教育下,宝珠逐渐意识到是“人为的制度”而非“财运或命运”导致了村
庄贫穷,而她所在的工厂正是为改变这种状况而存在的(费孝通,2021:
51)。 此外,宝珠关于“家仇”的理解也逐渐明晰,超出了张婶最初所告
诉她的内容,清楚地意识到三福父亲的死和史扒皮直接相关,而工厂正
是让这种悲剧不再重演的有效方式(费孝通,2021:111)。 正是在这个意
义上,宝珠接受了工厂,也拓宽了对自身务工行为的理解:她不单纯是
为攒出师费而务工,还要通过支持工厂这一现实行动,持续地改变家庭
乃至整个村庄的命运。
此外,宝珠在工厂还接触到了比村庄更大的世界,并逐渐将这些更
为宏观和概念性的实体引入自己的生活世界:
(看到画报上关于日寇抢占东北的报道)宝珠便问道:“李
先生,东北在哪里啊? ”李义浦向她们解释了 1931 年满洲事变
始末。“你们应该读报纸,作为中国人不知国事是可耻的。 中国
是我们每个人的中国。 ”宝珠喃喃自语:“中国是我们每个人的
中国。 ”这说法对她来说十分新鲜。 (费孝通,20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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