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4 - 《社会》202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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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搏斗的人:易卜生作品中的个体性危机

                    不过吊诡的是,剧场本身就是一个政治的舞台,这一点不论是克尔
                凯郭尔还是尼采都看得非常清楚。 在克尔凯郭尔看来,从异教时代到基
                督教时代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剧场从代表对神的崇拜,变成了每周一
                次在想象中和上帝做一次快乐而有趣的“交往”,教堂因此变成了一个
               “法定的剧场”(克尔凯郭尔,2015:260)。 尼采也对这个“演员的黄金时
                代”感到深恶痛绝,他甚至认为“戏剧乃是趣味问题上的一种民众崇拜
                形式,戏院乃是一种大众起义,一种针对良好趣味的公民表决”。以瓦格
                纳的艺术为例,那种情绪高亢的痉挛和过度兴奋的敏感实则是“歇斯底
                里”的病态表现。 尼采认为瓦格纳并不是音乐家,而是“演员”,他试图
                用一种“无尽”的旋律来达到一种类似于宗教拯救的“效果”,这实际上
                是一种政治催眠术。 这种艺术是被“理性”精心设计过的,它并不是“自
                然”的表现,它体现为一种高超的“技术经济学”。 瓦格纳并不想费力去
                解决戏剧冲突,甚至回避对角色的心理动机进行说明,而只是借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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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性虚构” 来敷衍了事、蒙混过关。 如此,这种艺术就只剩下廉价的
               “ 同情”,并且制造了很多“女瓦格纳信徒”。 但是北欧-日耳曼并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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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盛产“同情”的地方,在斯堪的纳维亚的传说里,沃坦(Wotan) 在英
                雄的胸膛里“放了一颗坚硬的心”,高尚者和勇士跟“同情或利他行为”
                离得最远(尼采,2011:9-51,2015:263-264)。
                    在尼采(2011:32)看来,同情是“颓废者的德性”,而颓废者恰恰是
                易卜生剧作中非常重要的形象, 可以说它就是个体性在日常生活中的
                一种特定表现。 《群鬼》里的欧士华是易卜生的剧作里最早出现的颓废
                者形象。 不过,他的颓废并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的母亲海伦年轻时
                由母亲和姑姑做主,嫁给了漂亮、有钱但是荒淫无度的宫廷侍从官阿尔
                文。 婚后一年,海伦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去找她以前的知己曼德牧师求
                援,但是虚伪的曼德牧师为了自己的名誉、地位拒绝了她,并以“服从上
                帝的意志”和所谓“法律和秩序”的名义要求她忍辱负重活下去。生下欧
                士华后,海伦不希望他受到父亲恶习的影响,就把他送到巴黎去学习绘

                15. 这种虚构甚至称不上“巧合”,比如尼采所举的例子:“假定有一种情形:瓦格纳需要
                一个女声。 整整一幕戏都没有女声———这可不行! 但‘女主角们’眼下全都没空。 瓦格纳
                怎么办呢? 他就把世上最老的女人埃尔达解放出来:‘上台来,老奶奶! 您一定要唱啊! ’
                埃尔达唱了。 瓦格纳的目的达到了。 他马上又把这个老妪赶走了。 ”(尼采,2011:39)
                16. 沃坦是北欧神话中的“奥丁”在日耳曼语中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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