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28 - 《社会》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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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乡约的现代性转换:杨开道的乡约—自治思想研究
国家整体呈四分五裂之状。 杨开道的担忧既有长久以来帝国惧怕分裂
之“大国包袱”的主观因素,亦有辛亥以降各省宣布联省自治以架空中
央及此后各省军阀割据混战的客观顾虑。 正是面对这种“帝国治理的规
模困境”(周雪光,2017),杨开道在自治理念的坚持上呈现出摇摆性:他
在比较法国中央集权之下的农村自治与英美农村的完全自治后认为,
对于民智闭塞、百废待兴的中国而言,法国式“集权力于村长一身”的自
治模式比权力操在议会手中的英美完全自治模式更适合于中国国情。
不仅如此,他还强调,官治不仅有其功用,而且具有不可替代性,“在军
政时期以后,宪政时期以前,主张要有一个训政时期,就是由政府引导
人民自治,人民试行自治的一个时期”(杨开道,1930d)。
自治的实现一定要有民众相应的智识与公民意识作为基础, 要民
众自身有自治的内在需求及自治的能力。 在缺乏这种意识和能力的情
况下,贸然地让民众自治,其结果终将是由社会中的强者来治理。因此,
杨开道一方面给训政阶段的官治留足空间, 认为官治是一种过渡阶段
的必要制度; 另一方面亦强调官治的权宜性,“不要忘记官治的目的是
为自治,训政的目的是为宪政”(杨开道,1930d)。
杨开道对自治与官治关系的洞见, 并不在于其对自治条件性及官
治权宜性的分析,而在于他看到自治与官治的非对立性及其可转化性。
他认为,“自动的他面是不动”, 即自治的对立面不是官治, 而是无治
理。 当外来建设者(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乡建派知识分子)进入乡村,
鼓动乡民自治时,乡民并不是必然地朝建设者所预期的自治方向发展,
因为在“没有觉悟之前,他们丝毫不会动的”(杨开道,1930d)。梁漱溟之
“号称乡村建设运动而乡村不动”困境的核心亦在于乡民“不动”的行为
逻辑并不会因官治的退场而自然地转向自治。
晚清以降,中国所面临的国族危机使国人普遍意识到,旧时“只知
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只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 的状态必须发生改
变 (梁启超,2014:85-87)。 而在具体的改变方案中,杨开道(1930d)如其
同时代的诸多知识分子一样,认为“官治虽然是被动的,然而总是动的,
总比不动好。 由不动而被动,由被动而自动,也许是一条比较容易行走
的路”。 由此看来,官治并不是自治的对立面,相反,它孕育了自治的可
能,因为它首先使乡民动起来了。 然而,杨开道并没有深入阐述官治何
以转向自治。 其实,早在清末,梁启超(2008a)在其《论政府与人民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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