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4 - 《社会》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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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之外:嘉绒藏区房名制度背后的政治逻辑与社会生活

                人有一项旁人不掌握的专属性技能。 铜锅状的牛皮船仅用密集的柳条
                作为骨架,再蒙两张生牛皮,直径大约一米,人们用“阴阳之间一张皮”
                来形容船在惊涛骇浪中渡河的惊悚。 船的数目有限,对开船人的技术和
                胆识要求极高,因此俗话说,“整不得开船夫,伤不得牛场哇”(“哇”在
                当地指某类人),意思是得罪了船夫不好过河,得罪了牧牛人上山不好
                借宿。 掌握牛皮船渡河技术的人是享有特殊声望的,因此格日各的老屋
                中还一直保留着当年的船桨作为家族的传家宝。
                    在嘉绒,房名意味着对土地的占有。 土司的房名不仅是其宏伟居所
                的名称,也代表其统治范围。 在“松岗”(意为山垭口上的首领官寨)的
                名号下,土司得以主张其管辖范围内一切土地和财产的权利。 在旧西藏
                封建制度中,房名是尊贵的象征。 贵族、领主、牧主、大活佛等上层阶级
                的房名曾受封于旧西藏地方政府,因而代表了家族的荣誉,也代表了他
                们的权力范围,以至于一些成功的藏族商人、头人等虽然未经授封,也
                用家族名来彰显自己的尊贵(王贵,1991:20-29)。
                    因此,平民和土司都拥有房名这件事,像是在等级极为悬殊的嘉绒
                社会中对平民进行的一项文化补偿, 即一户房屋中的居住团体享有名
                号,如同古老的姓氏从贵族推及庶民,缓和了政治、经济、身份等多数层
                面的贵贱之别, 房名转化为一项平民得以安身立命的文化资本 (王廷
                宇,2016)。 进一步而言,这种基于劳动、技能、符号而产生的权利状态,
                反映出人对于房屋介于公与私之间的财产关系, 这种关系既不同于完
                全的房产所有权,也不同于现代意义上的租赁权,但它却能够作为平民
                丧失迁徙自由的某种象征性补偿。
                    (三) 房名背后的政治逻辑
                    的确,从土司管理的角度看,将属民固定在一块土地和房屋之上的
                不仅是房名下纳粮服役的强制性义务, 更是一种集生存需求与象征资
                本于一体的不完全性权利。
                    从这个角度看,相较于姓氏,房名之于平民更接近于户籍,它在维
                持社区横向运转的同时, 最大的功能是在纵向上方便土头将人口限定
                在特定社区、特定房屋中进行精细管理,并掌握每家的详细信息。 嘉绒
                藏区所在的山地社会,人力与自然资源一样稀缺,传递命令、货物运输、
                武力争斗、大兴土木等极为耗费人力成本的事务必须由平民共同承担,
                土司最怕的是属民逃跑, 而房名在设计上相当程度地控制了领地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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