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93 - 《社会》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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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2·2

           式治疗,也不为现代医学明确命名和有效医治,人们不明白它们因何
           而来。 大祭师告诉我,村民来求卦问卜时,卦象总显示有鬼神作祟,但
           就是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鬼神,因此也无法确定献祭的细节(比如 时
           间和祭品等)。 在焦虑的病人家属的要求下, 他只好根据疾病的外在
           表现和以往经验,选择向某些强大的鬼神(如雷神)献祭,但效果并不
           是很好。 他相信,虽然鬼神还在,但已经不再对村寨的人起作用了。 但
           在其他一些地方,比如盈江的卡场镇,鬼神依然影响深远,当地还保留
           着完整的祭祀传统。 相比之下,牧师倒是信心满满,认定这一切 都 是
           人们未严格遵守上帝教导的结果 。 虽 然 祈 祷 也难 以 奏 效, 但 牧 师 认
           为,如果对上帝不虔诚,祈祷和医药自然都不会有效,因为教堂和医院
           共享着十字架符号。 只有医生和病人共同信仰上帝,药物才能发挥最
           好的作用, 他甚至引用乡卫生院的医生(西医) 的话说,“你们回去做
           点迷信吧”。 不过,牧师对医生把祈祷当作迷信十分不满,在他看来,
           献祭鬼神才是迷信。
               除了明显可见的病痛外,人们也在生活中感受到隐隐约约的痛,它
           不是身体和心理的感觉,而是社区和人群的整体氛围和气质。 人们不直
           接说“痛”这个字,甚至没有明显的感觉,但他们的语气、语调和应对方
           式正是面对痛时的反应。 村里一位名为二哥的人在说起自己的经历时
           表现坦然,“那年,我是干净了,但心里不爽。 汉族人、老板、小姐们都赚
           钱,我在山里刨地,只够吃够穿,我不甘心”。 六年间,我目睹了他从小
           伙子变成有家有室的男人,每天起早贪黑,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现在,
           他有瓦房、摩托车、彩电,但依然觉得不够,“有钱人都在城里过,我也
           想。 四号(当地对海洛因的俗称)毁了我的身体,毁了我的生活,但也让
           我跟这个大世界有联系。 我也想现代化, 不想做个什么都没有的山里
           人! ” 这种隐痛也表现在人们述说已经消逝的事物的语气语调上。 种植
           经济林五六年后,不仅动物离开了森林,疟疾也消失了,通往缅甸的路
           上有个村子以前被称为疟疾村, 村民每次从缅甸回来经过时都可能染
           上疟疾,他们生动地描述了这个过程:“每次经过疟疾村,我的肩膀就不
           由自主地颤抖,就好像在寒冬之夜突然被扔进又冷又阴的大雾中,这样
           我就知道我遭疟疾了。 结果一回寨子,我果然病了。 ”这些年来,道路通
           了,疟疾村也没疟疾了,我的翻译说:“太多的车,太多的人,到处都是
           人气,动物和树就越来越少。我们的大地母亲走了,动物也走了,植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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