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2 - 《社会》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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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醉”或“清醒”:瓦尔特·本雅明对耶拿浪漫派“批评”概念的研究初探
它。 基于同样的观念,施莱格尔也在一处断片中写道,荷马史诗最原初
的作者就是大自然(施莱格尔等,2012)。
因此,批评就意味着对艺术作品自身认识的“观察”。 与之相关,本
雅明( 2014:77)(Benjamin,1974:65)引述诺瓦利斯的话说:“同时作为思
想与观察的,是批评的萌芽。 ”也就是说,在耶拿浪漫派那里,批评是一
种具有思的意涵的观察(张巍卓,2016),所指向的正是艺术作品的自身
认识,即承载于艺术作品中的具有客观性的精神法则。 在这个意义上,
从作者的写作到批评者的研究和批评,都是为了发现和澄清这一法则。
写作过程是对精神法则的第一次认识, 而此后的每一次批评都是对前
一次认识的更新和修正。 在不断推进的批评序列中,作者的书写和单次
—
批评中不可避免的主观性、 任意性和偶然性——由作者和批评者带入
—
作品的性质中,并非作品的先天属性——被剥离,内在于艺术作品的精
神法则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在这个意义上, 诺瓦利斯发现了批评和
“翻译”之间的亲缘关系:批评是对内在于艺术作品的精神法则的翻译,
将自然的语言转化成人类的语言,并不断寻求更加恰切的表达方式(本
雅明,2014;Benjamin, 1974)。
在不断推进的批评序列中, 与艺术作品精神法则呈现过程相伴相
—
随的是单个作品自身边界的消解——原本的语言风格、人物个性、情节
发展等都将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淡出读者的记忆。 但在本雅明(2014)
(Benjamin,1974)看来,这一消解的过程恰恰表明了批评概念的积极意
义。 为了说明这一点,本雅明强调了艺术作品的双重性:作品依托自身
的表现形式呈现为一个整体, 但是在面对艺术理念这一绝对整体时,
所有具体作品的整体性只能是相对的,正如在成体系的知识或科学面
前,每个反思都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任意和偶然。 换言之,具体作品
的表现形式作为艺术作品的边界值(Grenzwert),标记了单独作品所能
达到的完整程度,同时也意味着它存在界限和缺憾,批评要面对的正
是每一部有其自身界限和缺憾的作品。 但在这一作品面前,批评的意
图不是“查明、然后幸灾乐祸地宣布病症”,而是“用医药和手术,艺术
地 治 疗 作 者 ”,“试 图 改 善 疾 病 的 根 源 ”(本 雅 明 ,2014:84、89 -90;
Benjamin,1974:70、72-73)。
作为一种“ 治疗”和“改善”方法的批评,试图一层一层地将单个作
品所带有的历史性、局限性剥离,从而发现和揭示其中纯粹的、先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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