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8 - 《社会》202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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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屋与主客:康定锅庄“女性当家”与“权威中介”的再思考
主的现象。 对此,一些研究认为,女性能够参与锅庄经营说明康巴地区
藏族女性地位普遍较高(任福佳,2012),或推测当地在历史上是“母系
社会”(夏毅榕,2017;余淑忠,2020)。 然而,女性参与锅庄经营并不能作
为这些论点的直接依据。 一个社会是否属于母系,只能从婚姻和继嗣状
况来判断,而对女性地位高低的判定还需要反思自身的理论预设。
相较 而 言 ,玉 珠 措 姆( Yudru Tsomu,2016:311)的 研 究 虽 然 承 认 女
性的主人地位,但对母系或母权论依然保持谨慎。 她认为,传统藏族社
会的女性仍然无法替代男性, 尤其是在对外交际和仪式场合中几乎很
难发现女性的身影,这说明在传统观念里,男性仍是一个家庭的核心。
而在当时的康定,女性之所以可以成为锅庄主,是因为照料冲本、安排
食宿等“家务事”本就由女性操持,相比于社交与仪式,家务事属于“次
要”领域,因而锅庄主这个拥有一定权力的位置才得以向女性开放。
然而,无论是将锅庄所在的社会认定为母系社会,进而全面肯定女
性的优先地位, 还是在具体事务分类中说明女性充当锅庄主的可能性
与合理性,都不能有效解释某些相悖的现象。一方面,在一些锅庄中,女
性确实拥有一定的支配权,但同一时期当地女性被丈夫虐待、遗弃、典
当的情况也比比皆是(谭英华:2014:255),这显然不符合研究者对母系
社会的浪漫主义想象。 另一方面,认为锅庄因其经营事项与家计家务高
度重合才向女性开放的观点, 也无法逆向说明为何男性同样能成为锅
庄主,而且当时大多数锅庄主仍为男性。 此外,综合文献资料和后人的
回忆来看,瓦斯碉锅庄的女主人包云环在料理锅庄期间,还常常参与各
种社交活动,如去城门迎客、送客,设宴招待西康政府官员和重要人物,
等等。 显然,这些事项并不能笼统地归为“家务事”。
进一步而言,从女性或男性掌权而引入母系社会的讨论,折射的是
当地继嗣制度同时向男性和女性开放的事实。 然而,研究者所看到的部
分女性锅庄主实际上并非该户的女儿而是媳妇 (谢天沙,2012:53),以
瓦斯碉锅庄主包云环为例,她就是锅庄的媳妇,出身甲里妥玛。因此,如
果仅仅看到女性当家就认为当地为母系继嗣, 那么包云环就是此论的
最大反例,实际上是她的丈夫,瓦斯碉的儿子包治国继承房名,只是他
较早去世了而已。 同时,包云环的例子也正面反映了媳妇可以继承房名
的情况,这并非继嗣内部的性别选择,而是继嗣与联姻的混用。 换句话
说,女性锅庄主的存在反映的并不是女性享有继承权的具体问题,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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