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5 - 《社会》2022年第1期
P. 45
社会·2022·1
维—斯特劳斯的理论,尤其强调了家屋的物质性、过程性、空间性以及
家屋与身体的关系,但它部分淡化甚至违背了自己最初的理论意图,使
得之后的研究者很难再找到共同的范式与方法。
近年来,家屋的概念在针对中国西南的田野调查中得到广泛采用,
也直接影响了学界对康藏地区房名继承的讨论 (如李锦,2017;Wang,
2018;陈波,2020)。 尽管卡斯腾所谓的“家屋”与列维—斯特劳斯的原意
几乎背道而驰(贺喜,2011:242-243),但许多学者仍将前者的概念作为
启发性框架,运用到对西南田野经验的阐 释 中(如 何 翠 萍 ,2011;张江
华,2007;郭立新,2008)。 在这些作品中,研究者显然置换而非深化了我
们对于家屋的理解,因为它们延续的是“关于家屋”的研究,而非对家屋
本身的研 究 。 更 重 要 的是 , 对 于 列 维—斯特劳斯而 言 , 家屋是 转 换
( transformation)中的一种普遍类型而非个别化的制度实体,是结构中的
一种关系模式而非经验化的地方知识。 实际上,将家屋作为制度实体或
地方知识的看法,既模糊了博厄斯与列维—斯特劳斯之间、“纳梅蒙”与
“家屋”之间或经验与理念之间的区别,也违背了结构主义的基本原则:
就像语言中能指的意义只能由其他能指来相互界定一样, 结构主义的
思考不在于将某一社会文化现象独立的内在价值固定化,“相反, 其意
义 只 能 在与 异 地 同 类 现 象 的 系 统 性 对 比 中 加 以 确 定 ”(Descola,2016:
37)。
基于笔者在四川康定为期 2 年的田野调查和文献搜集工作, 本文
将重新思考锅庄的基本形式及其背后的政治经济逻辑。 一方面,本文试
图揭示“女性当家”背后的家屋建置,呈现婚姻与继嗣两可的房名继承
规则;另一方面,通过对主客关系的考察,力图澄清锅庄隐在“市场之
下”的人际关系与运作规则,并以此为主线进一步观察清末民初锅庄的
政治经济特征。
(三)康定的土司与锅庄
康定现为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位于川西高原东部,历来是川西、
康东地区的门户重镇。 康定的藏语地名为“打折多”(Dartsedo),意指“积
聚经幡的路口、商品琳琅满目的宝地”,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里简直
是物质丰富、世人享乐的人间天堂”。 5 在三山之间、两水之畔,这座热
5. 参见:《嘎让·登堆多 吉自传》(藏文木刻版,创作于 19 世 纪末,藏 于巴塘县竹瓦寺),
其作者出生于康定瓦斯碉锅庄。
·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