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6 - 《社会》202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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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社会的人性与政治
是公共法律和习俗的确立,还是强有力的干预和惩罚,“商业社会”绝非
一个无需国家和政府保护,可以通过“纯粹贸易关系”建立的“自然自由
秩序”或无需国家的市民社会。 31 !相反,它始终需要国家和政府的有力
支持,社会关系的基础和最终保障都是政府和成文法,“如果没有政府,
就无法和平生活”。只有建立政府,进而建立具备普遍效力的法律,商业
社会性的培育和技艺 的进 展 才不会因为种种障 碍 而止 步(Mandeville,
1988:II. 263)。 所以,在分析商业社会的秩序图景及其人性基础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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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依然无法将国家排除出理论视野。 !只有突破当代社会分析的“无国
家”倾向,重新引入国家和政府,才能恢复现代道德哲学的完整视野,准
确 地 理 解 现 代 社 会 的 道 德 基 础 和 政 治 意 义 (李 猛 ,2012:87 -106;
Verburg, 2015: 662-691; Norton and Kuehn, 2006: 939-986)。
四、国际图景与国家力量
在曼德维尔的分析中,“国家”不仅对维持和平的商业社会秩序至
31. 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为何洪特这位始终关心“商业社会的政治”的学者会在思想分析
中严重低估国家的重要性。 他对“商业社会性”的考察以普芬多夫对“自然自由”和财产
权确立的分析作为焦点,尽管强调人性中的贪婪、猜忌和野心是“具有破坏性和反社会
性的要素”,甚至是“人性的永恒特征”,但是与霍布斯强调的国家相比,洪特所阐释的普
芬多夫理论只需要依赖教化,“所改变的只是教化程度,而非心理学基础”。 虽然“霍布斯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生活的文明化标准( civilized standard of living)
与政府的出现相关……并非是一个必须的联系”,“社会理论和国家理论必须更为彻底
地分离开来”( Hont,2010: 180-183)。 普芬多夫对商业社会性建立过程的分析就体现在
他对“政府的起源和人性需要的满足”的区分上。 因此我们不难看出,为何洪特的“商业
社会性”理论与国家学说缺乏有效的理论关联,仿佛商业国家理论中的“商业”和“国家”
依然是脱节的。 曼德维尔提醒我们,如果无视国家秩序的重要性,商业秩序的全部逻辑
乃至洪特关切的“商业国家的政治”都无从谈起。
32. 经济思想学者赫希曼(Hirschman,1997)指出,现代商业社会秩序依赖于早期现代西
欧思想的重大发现,作为平和激情的利益追求可以制衡暴烈的骄傲激情。 他的观点把现
代经济秩序的兴起(尤其是现代经济学的人性理解)回溯到更大的思想史图景中。 正如
阿玛蒂亚·森(Sen,1977)评论的,这是赫希曼“最重要的贡献”之一。 但是,曼德维尔却成
了这个分析思路的显著例外,因为这位思想家不能借助利益驯化激情,而必须借助国家
这个“改造和教化的中介”(a transformer, a civilizing medium)。 即便引入了国家,曼德维尔
依然无法揭示实际的“运作方式”(modus operandi),如何安顿激情看上去仍然是一个“谜”,
只有在赫尔德和黑格尔的手中将其演化成历史哲学, 完成一种与当时的科学狂热相悖
的“炼金术式变形”(alchemical transformation),这个谜才算破解。 所以,曼德维尔很难被纳
入赫希曼的经典叙事当中。 事实上,格格不入的曼德维尔正暴露了赫希曼在理 (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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