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9 - 《社会》202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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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1·5
邦的信念,以城邦设定的道德尺度(“高贵的谎言”)来克制个体渴望多
得(pleonexia)的欲求。 借助对荣誉的克制,护卫者的生活方式反而最接
近“健康的城邦”之要求。 但是,“纯粹的美德无法将各国变得繁荣昌
盛,如果希望复活黄金时代,就必须悦纳正直诚实和坚硬苦涩的橡果”
( Mandeville,1988:I. 24)。 36 !对于德性的提倡必然使臣民通过压制自身
的激情转变为一个道德崇高的圣徒, 但这也意味着各种原本繁荣的产
业都将陷入凋敝,臣民无所事事,满足于贫困的生存。 他们主动放弃了
本来可以为改善社会福利、增强国家力量做出贡献的机会,变成对社会
毫无用处的懒散者,“任何激情都无法强烈影响他, 最终结果是心灵开
始腐烂下去”(Mandeville,1988:I. 105-106、246,II. 118-120)。 正如他最
早在讽刺诗《抱怨的蜂巢》中所说,现代社会的关键恰恰是让“共有的罪
恶”推动社会的“壮大昌盛”(Mandeville, 1988: I. 9)。 在动用自身力量时
始终面临的无法克服的自然限制使小规模的古典城邦无力应对“一个
庞大、富裕而好战的国家”,因此它也无法与繁荣的现代商业国家抗衡。
所以,商业国家的支柱正是由改善生活、追求攀比、追逐虚幻的道
德货币等欲望调动起来的力量, 是一种浮士德式的无休止追逐,“荣誉
可以带来大量的好处,但是德性不会”。 既然“公共的善”最终根源于私
人在道德上 的邪 恶 激 情,只 有“罪 恶 的合 谋 ”才 能 使 国 家“变 得 伟 大 ”
(their crimes conspir’d to make them great),那么现代社会必须放弃古典
的德性方案,并且要容忍道德败坏和一定程度的混乱(Mandeville,1988:
37
I. vi、9)。 !出于政治和经济的考虑,政府不应该根除“挥霍、奢侈、嫉妒
心和虚荣”这些人性中“奇怪而荒诞的恶”。灵魂中骚动不安的欲望始终
困扰着古典政治秩序,并被成功整合到商业社会繁荣和扩张的逻辑中。
尽管曼德维尔更偏好纯净的德性生活, 但这并不妨碍他清醒地观察政
治现实。 在商业国家塑造的国际秩序必然性面前,对于德性公民和城邦
36. 阿伦特(Arendt, 1998: 37、 66、 119)在《人的境况》中反复强调,古典伦理赞赏的自
由人和公民政治生活之前提是“把贸易和制造业都交给奴隶和外邦人经营”,“以至于雅
典确实成了马克斯·韦伯笔下那个‘消费者无产阶级’的‘退休金城邦’”,古代城邦是一
个“消费者中心,而不是像中世纪那样的生产中心”。
37. 尤其值得重视的是曼德维尔对臣民决斗的讨论。 建立崇尚荣誉和攀比的风气必然会
面临决斗的问题, 尽管决斗破坏了社会秩序, 但这是为了社会繁荣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 Peltonen,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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