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4 - 《社会》2021年第5期

商业社会的人性与政治

信和恐惧”，让野蛮人这种“最为有害的动物”被迫去寻求其他满足自赏激
情的方式，即通过礼貌机制迂回地满足骄傲。 28
曼德维尔（Mandeville，1988：II. 357-358）强调，以支配欲 要求无限
权力是一种疾病，但是患者不仅包括统治者想要治理的臣民，还包括他
自己。 那些有抱负的统治者意识到，他们需要建立法律和刑罚，借助更
大的力量来抑制那些不受管束的激情（unruly passions）；但是，他们也需
29
要和臣民一道，接受法律的束缚。 !这一变革的实现有赖于以语言和文
字为基础的成文法革命，文字的发明让野蛮人的视野超出当下，极大扩
展了他们的感受力，还帮助其克服了遗忘的强大力量。 由此，人类在时
间方面的特权得到确立，人类也借由技艺的留存、传承和改善逐步走向
更高程度的完善。 文字的发明不仅扩展了心智的视野，而且最大程度地
消除了交往中的不确定性，为财产、生命安全提供了牢固的保障。 就是
这样，“众人爱好的和平秩序广为扩散”，劳动分工和再分工（divide and
subdivide their labour）的实现推动人类在更大的地域尺度上建立起稳定
的商业社会性交往，文明化的进程由此开启（Mandeville， 1988：II. 335）。
社会性的建立乃至“推测历史”的实质性发展依旧依赖政治家的发明，
只有建立起成文法统治秩序， 历史才不是在卑污野蛮层次上无意义的

28.“礼貌”（politeness）成为商业社会重要的“社会性制度（institution）”，恰恰揭示了在现
代个人主义社会中，大众意见成为新的支配性力量。 此前在公共秩序中始终具有颠覆性
影响的骄傲如今转变为公共秩 序的维 护者，以 寻求他 人认可（ approbation）、更加遵 循他
人意见和社会风俗为核心。 商业社会的根本生存处境不是每个人寄生在其他人的观点
中，而是“所有人在判断和观念上的相互依赖”，换言之，是所有人对社会意见和群体规
则（ group norms）的依赖。 这一点被曼德维尔之后的道德哲学家反复强调，也更加深刻地
证实了古代哲学对于骄傲和荣誉之悖谬性的深刻批评：“我们甚至会渴望得到那些我们
所鄙视之人的认可”（ Lovejoy， 1961: 163-169； Riesman， 1950； Dickey， 1990: 387-431）。 但
是古代道德秩序仍然强调，作为一种不平等的人性要素，德性与更为卓越的神性相连，与之
相比，寄生在大众意见上的现代人只能在他人的目光承认中证实自己微薄的卓越。
29. 曼德维尔（Mandeville，1988：II. 254）饶有趣味地观察发现，以社会性作为人性的自然
是很容易萌芽的，但是建立统治关系却是困难的。 在缺少统治关系的情况下，社会性的
萌芽注定无法发育出大型社会。 在离开最初野蛮状态仅仅一代人的时间之后，通过遇到
平等甚至更加尊贵的人 （saw others of their own species， that were independent of them， and
either their equals or superiours）， 借助彼此的交往或者事实经验 （commerce with others， and
the experience of facts），“野蛮人”就可以学会与他人相处。 而且“最近于野兽的第一代野
蛮人其实已经变得可治理了”，但是造就“适合统治他人的人”却还很困难。

· 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