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8 - 《社会》202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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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形态学—人文生态学的知识谱系与“社会学中国化”的路径选择
对此,费孝通进行了多次辩护和回应。 首先,他承认社区研究是贯
穿他一生学术工作的主线,目的是“了解更广阔更复杂的中国社会”。他
同意基于类型比较法可以从个别出发接近整体,从局部走向整体,通过
总结各地不同的“模式”,“逐步接近”了解中国社会的全貌(费孝通,1985,
1990, 2006)。 不过,费孝通在这方面的立场于晚年时期发生了显著转变,在
生态关系之外更强调心态的层次,注重“只可意会”的精神世界(费孝
通,1994,1997,2003)。 在《重读〈江村经济·序言〉》一文中,他对社区研
究进行了深刻反思,指出人文世界所说的“‘整体’并不是数学上一个一
个加起而成的‘总数’”。所以不论研究了多少类型,“甚至把所有多种多样的
类型都研究遍了,把所有这些类型都加在一起,还不能得出‘中国社会
和文化’的全貌”。在他的思考中,社区的画面十分复杂,“社区是……在
不断扩大中的一堆堆集体的成员……幅员可伸可缩的一堆堆集体中游
动着的分子,很难用普通几何学图形予以表述”。 因此,社区研究“必须
进入从这基层社区所发展出来的多层次的社区, 进行实 证 的调 查 研
究, 才能把包括基层在内的多层次相互联系的各种社区综合起来,才
能概括地认识‘中国文化和社会’这个庞大的社会文化实体”(费孝通,
1996:9、12、13)。 费孝通此处表达的意思相当符合涂尔干学派社会形
态学的立场,可用复杂性和集体观念加以概括。
费孝通晚年进一步从整体性出发,提出了“多元一体”“美美与共”
等观点。 对于这一明显的转向, 学者们大多将其归纳为对马林诺夫斯
基、史禄国文化论的重新解读,从本土丰厚的人文或伦理思想中汲取灵
感,具有学以致用、志在富民的现实关怀(周飞舟,2017;吴柳财,2016;
赵旭东、罗士泂,2019),但却忽视了这些概念本身所具有的社会形态学
与集体意识的双重意涵:它既是一种族群、社会的结构,也是一种心态、
文化的秩序。 按王铭铭(2019)的概括,在完成对天人对立和个人功利主
义世界观的批判之时,费孝通已从马林诺夫斯基的“个人主义”转变为
一个包含了涂尔干“社会学主义”观点的思考者。 方慧容(2019)在细致
的考证后明确指出,费孝通晚年倡导的“文化自觉”思想在 1947 年初已
具雏形,涂尔干理论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思想源泉。 16 !1947 年,费孝通在
16. 方慧容(2019)认为,20 世纪 40 年代中期,尤其是在访美期间,费孝通受到梅奥(George
Mayo)的影响,归国之后明显偏向涂尔干主义。 费孝通(1994)则认为自己经历了从前期
对“什么是社会”并没有理论上的兴趣、“在理论上不敏感”到后来接触的理论 (转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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