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4 - 《社会》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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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窝贸易的三重世界

                    对燕窝贸易过程的考察则旨在表明燕窝的物质性如何有助于华商
                对这一网络的垄断。 由于利润丰厚,在盛产燕窝的婆罗洲和爪哇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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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土著、苏丹、港脚商人 乃至欧洲殖民者无不试图插手燕窝贸易。
                然而,这些竞争群体往往只能在采摘、山洞所有权和税收环节介入,而
                燕窝贸易网络的关键环节, 诸如从婆罗洲和爪哇内陆到巴达维亚等港
                口,再到中国沿海如广州、厦门等地,其中的收购、保存、运输、售卖等环
                节均牢牢控制在华商手中(冯立军,2015b)。 据包乐史(Blusse,1991)估
                计,最迟在 19 世纪,华商就已基本垄断了燕窝贸易。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恰恰就在于燕窝的特性。 新加坡总督莱佛士
                很早就注意到欧洲商人对燕窝贸易几乎无从插手,因为燕窝容易折损,
                在潮湿的气候下又容易发霉, 不易保存的特性使其在保存和运输时需
                要被特别保护,而华商恰恰深谙此道。 另外,当面对消费市场时,闽粤商
                人在 19 世纪上海和香港的参燕行中也占有绝对优势。 包括燕窝、海参、
                鱼翅在内的产品,通常从东南亚到货之后,需要熟悉等级差别和消费市
                场的庄家将其分为几个等级,“按质论价, 业外人不易插手”。                           8  而正如
                上文所述,“按质论价”实际意味着某种特殊的身体体验和物质性感知,
                如同袁枚笔下的穿凿之俗人占有但不理解燕窝, 其他文明中的人对燕
                窝物质性的不理解同样构成了进入这一贸易的壁垒。
                    莱佛士同样注意到,18 世纪末期,当荷兰与中国之间的白银贸易紧
                缩时,荷兰政府一方面限制白银从巴达维亚等港出口,另一方面也鼓励
                当地华人移民用燕窝代替侨批寄回家乡, 由此在巴达维亚和中国沿海
                城 市 之 间 构 筑 了 一 个 以 燕 窝 等 奢 侈 品 为 形 式 的 侨 批 链 条(Blusse,
                1991),但这或许仅是海外华商网络中的一部分。 戴一峰(2002)和庄国
                土( 1999) 认为,18—19 世纪东南亚的欧人势力隆盛之时, 与其说华商
                网络经历了萎缩和衰败, 不如说它的表现形式从占主导强势地位的武
                装海商网络转为无所不在的渗透型服务网络, 并开始与华人移民相结
                合,借助欧洲殖民化进程,在某种程度上主导了东南亚的经贸活动。 下
                7. 17 世纪末期,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其垄断权稳固后,开始允许一些商人领取公司颁发
                的商业特许证从事与中国之间的土货贸易。 从 17 世纪末期到 19 世纪中叶,在环南中国
                海、尤其是中印贸易领域,出现了一批在公司特许之下专门经营土货贸易的商人,包括
                印度人和侨居印度的欧洲人,他们被称为“港脚商人”。
                8. 参见:“参燕业之概况”,载《苏行旬报》1937 年第 4 卷第 20 期第 5—9 页;上海社会科
                学院经济研究所、上海市国际贸易学会学术委员会,1989:42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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