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2 - 《社会》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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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于连:《红与黑》和 19 世纪欧洲精神革命
手的片段是极其精彩的:“他的生活的所有动力,都在那只手上”。 于连
一点点地游走、探索,拨动夫人的心弦,让她心绪不宁,他的肉体也随着
时钟的敲打而颤栗、颤抖。 令人震撼的是,于连绝对不想偷偷摸摸地干
这件事,因为这样就失去了战争的意义,也丧失了胜利的自豪感(司汤
达,2010:54)。他绝不是为了得到德·雷纳夫人而得到她,而是要在掩饰
和公开之间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让他的勾引对象的羞耻心最大程度
地受到折磨,让她的女友德尔维尔夫人和丈夫活在想象的痛苦里,让似
有似无的流言渐渐吞噬这些“高贵者”的自尊。 于连从本能里发现了唐
璜的奥秘,“但是热情最会假装,而越是隐藏,则越是显露,正如最阴暗
的天空,预兆最大的暴风雨”(司汤达,2010:60)。
更有意思的是,于连绝不把这种征服想象成他个人的行为,“对富人和
蛮横无理者的仇恨,不是个人恩怨的仇恨”(司汤达,2010:63),而是带
有普遍意义的征服。 为此,他活在一种给自己下命令的战略里,仿佛战
场上拿破仑的吼声,司汤达用的说法是“职责”(devoir),这很像康德所
说的普遍的道德律令,只是这个律令是纯粹破坏性和纯粹力量性的。 什
么时候触摸,什么时候亲吻,什么时候征服,一旦命令定下来,就容不得
有半点偏离,即使会毁掉已经占有的一切。 于是,十二点钟一定要握住
她的手,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得执行这个命令。 于连不是为了享
受生活的乐趣,不是为了狂喜,也不是为了悔恨而行动,他遵循的是他
的责任。 为了想象力,他时刻要付出危险的代价。
然而,到此为止,于连的本能还未定向,他只是带着本能的恨意,还
不明白征服德·雷纳夫人同他的未来之间的关系。 直到拜访好朋友富凯
以后,他的战斗意念才真正确立了方向。 这段拜访由两个重要的契机组
成,第一,他登临高山,俯瞰维里埃尔小城之时,沉醉在自由的梦想里,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快乐和自由。 自由不是自得其乐,自由在于永不停止
地征服,所以他必须要去巴黎。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征服世界的意志,仿
佛雄鹰盘旋在天际之间:
一只雄鹰从他头顶上的那些巨大岩石间飞起来, 他看见
它划着一个个巨大的圆圈,静悄悄地盘旋着。 于连的眼睛不由
自主地跟着这只猛禽转动。 它的动作平稳、有力,深深地打动
了他,他羡慕它的这种力量,他羡慕它的这种孤独。
(司汤达,20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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