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0 - 《社会》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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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于连:《红与黑》和 19 世纪欧洲精神革命

                眼中可能激起愉快的情欲冲动”,却对自己毫无意识,甚至连自己是否
                漂亮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利用自己的美丽来赚取社会舆论的荣宠,这种
                情形在大革命前的法国贵族社会里根本无法想象。 但德·雷纳夫人的孤
                独乃是逃避舆论而过上离群索居的生活(司汤达,2010:510),而非卢梭
                那种由主动贴近自然得来的神性的孤独, 她注定要陷入逃避社会而又
                无法朝向自然的两难处境。
                    其次,德·雷纳夫人的精神状态一点也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复杂
                或矛盾的。 她从小就在耶稣会女修道院的道德说教下长大,内心无比
                信赖天主,并恐惧天主的惩罚,这种由想象支撑的神性保护着她,令她
                对修道院里的种种虚伪洞若观火。 于是,她既是无知之人,又是聪慧之
                人。 她内心充满了热爱和畏惧的宗教情感,但自我的意识又是模糊的。
                她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如果一旦知道,就会激发起强烈的冲动,为自己
                谋得幸福。
                    外省的闭塞风气使得德·雷纳夫人把所有的身心都交给了丈夫和
                孩子。 由于美丽端庄,德·雷纳夫人引来不少无耻、粗鄙的富人勾引,她
                的丈夫的竞争对手瓦尔纳就是其中一位,但越是如此,德·雷纳夫人就
                越对外部世界漠不关心,也越退向她的家庭,把注意力集中在家庭和孩
                子身上,同时,她的内心也越积聚着一股逆反的力量。 司汤达从一开始
                着力展现德·雷纳夫人遇见于连时的惊讶———“呆若木鸡”(interdite),
                就是为了释放这样的力量。 在德·雷纳夫人眼里,于连的所有外貌和性
                格的特征都是有吸引力的,他的自卑、高傲、敏感、羞怯,甚至他的贫穷
                本身都是可爱的。
                    而在于连这一方,他最初只是纯本能地自我保护,并一步步做出试
                探, 他坚信,“从虫豸到英雄, 一切生物的头一条法则就是保存自己”
                (司汤达,2010:510)。一开始,于连并不清楚自己要得到的是什么,在这
                个家庭中能得到什么。 他初遇德·雷纳夫人之时惊叹她的容颜和气质,
                但这只是一瞬间,随即占据他心灵的想法是不能让对方看不起自己,要
                采取行动减轻对她的蔑视(司汤达,2010:31)。 于连和他尊崇的卢梭完
                全不一样,他既没有自然美的感受力,更谈不上去洞察自然背后的伟大
                意蕴或与之相反的虚假的社会性,他要展示的只是赤裸裸的侵略和吞
                噬的力量。
                    于连毫不掩饰地向德·雷纳夫人说出了自己的卑贱出身和弃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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