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1 - 《社会》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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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1·1

           民间或闲言闲语,连老战友心下亦颇不能释然”,即便到成王临终托孤
           之时,在众多受诏者的群体中,唯独不见周公的任何一个族嗣(杜正胜,
           1979:216-218)。  33  司马迁将启金縢之书的情节改置于周公殁后,成王
           迫于天变,方承认周公之忠心,然后赐鲁以天子礼乐(《鲁周公世家》,
           参见 《论衡·感类篇》)。 这样一种死后的哀荣无疑更增强了其悲剧意
           味,这是司马迁的用心所在。
               在对《尚书·金縢》和《鸱鸮》再阐释的过程中,郑玄并非没有意识到
           这一层。 最明显的就是见于他以“鸱鸮”为周公之自呼这种颠倒性的解
           释。 但郑玄自有其政治与道德的逻辑,这与他追求经学理论的体系性是
           一致的:如果训诂与其义旨有所 扞 格,郑玄往往宁可牺牲前者而“改变
           旧说”, 让“具体词句的解释服从于整个经学体系”(华 喆,2018:134)。
          “鸱鸮”之解即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所以,在周公事迹的叙述安排上,郑
           玄的用意明显不同于司马迁,而是有意冲淡这整个故事的悲剧氛围。 由
          《豳风》郑笺可总结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因武王病重,周公身自为
           代,在武王丧后,亦未立即摄政,“武王崩,周公免丧服意欲摄政”(《尚
           书·金 縢》郑氏注),但由于管、蔡“遣人流传此言于民间”(孔疏),周公
           萌生隐退之意,“我今不避孺子而去,我先王以谦谦为德,我反有欲位之
           谤,无怨于我先王,言愧无辞也”(《诗·七月·序》孔疏引郑笺)。 第二阶
           段,周公为避嫌疑,主动居东,“居东者,出处东国待罪,以须君之察己”
          (《七月·序》正义引)。 而成王受惑于流言,大索周公属党,周公于是作
          《鸱鸮》,殷勤致意,表明心迹。 第三个阶段是周公居摄及东征事迹,《东
           山》 毛传谓成王发金縢之书后,“亲迎周公, 周公归摄政, 三监及淮夷
           叛,周公乃东伐之,三年而后归”。 郑笺与毛传相同,谓成王得书释疑
           后,“周公既反摄政”,才“东伐此四国”(《破斧》郑笺);又说,周公“以王
           命举兵诛之”,然后“归政”,而“成王受之”(《小毖》郑笺)。 第四个阶段,
           周公前后摄政七年,终于“致大平,复成王之位,孙遁辟此成功之美”,
           并欲以“老”辞,成王则善待周公,又“留之以为大师”(参见《狼跋》《九
           罭》《伐柯》郑笺,及《 閟宫》郑笺)。
               如此一来,郑玄按照他自己的理想“生命史”逻辑重新组织出一个
           周公事迹的发展序列,最后的君臣结局堪称完满。 然揆之当日情理,周

           33.“王不怿。 ……相被冕服,凭玉几。 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
           虎臣、百尹、御事。 ”(《尚书·顾命》)可见,在遗言中,成王也未有一字语及周公及其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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