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4 - 《社会》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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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替身与楷模:《尚书·金縢》的神话学研究
悦成王之意,故“训怡(贻、遗)为悦,言周公作此诗,欲以救诸臣、悦王意
也”(孔疏)。 按郑氏《诗谱》,周公此时因避居东都而尚未摄政,所以他与
成王之间应是一种纯粹的君臣关系,这是在读郑笺之前首先要明确的。
下面,我们将尝试解读郑笺及其与《尚书·金縢》的意义关联。
(一)鸱鸮鸱鸮! 既取我子,无毁我室。
毛、郑皆以“鸱鸮”为周公,但对“子”的喻指截然不同,毛传以为是
“管、蔡”,而郑笺以为是“周公属党”。
毛传从《尔雅》释“鸱 鸮 ”为“ 鸋 鴂 ”:“无能毁我室者,攻坚之故也。
宁亡二子,不可以毁我周室”。 即周公向成王解释“管、蔡罪重,不得不
诛之意”,所以宁可失去管、蔡两个家族成员,也要避免“毁我周室”(孔
疏)。 毛、郑虽然皆以“鸱 鸮”为周公自呼,但郑玄在不同篇章中所作笺
注,其彼此不合之处尤为明显。 郑玄不可能不知“鸱 鸮 ”之通常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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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形象, 最直接的佐证是他在另外两处对“鸱”和“ 鸮”均采取了与毛
传类似的解法,如《瞻卬》笺注“枭鸱”为“恶声之鸟,喻褒姒之言无善”,
“长舌,喻多语言,是王降大厉之阶”(《大雅·瞻 卬》郑笺);在笺注《小
毖》时,又直接以“ 鸮”喻“管、蔡之属”,“始者信以彼管、蔡之属,虽有流
言之罪,如鸟之小,不登诛之,后反叛而作乱,犹鹪鸟之翻飞为大鸟也。
鹪之为鸟,题肩也,或曰 鸮,皆恶声之鸟”(《周颂·小毖》郑笺)。 28 有此
两处做对比,郑玄以首句“鸱 鸮鸱 鸮”为自呼,即鸱鸮为周公之所自比,
尤为独特,甚至可以说是反常的:“鸱 鸮 言:已取我子者,幸无毁我巢。
我巢积日累功, 作之甚苦, 故爱惜之也”, 以此对应周公摄政的本事:
“时周公竟武王之丧,欲摄政成周道,致大平之功。 管叔、蔡叔等流言
云:‘公将不利于孺子’”。“成王不知其意,而多罪其属党”。
此处应当重视的是“罪”字,这是郑笺使用的第一个重要概念,对应
27. 《尔雅·释鸟》以“鸱”为“狂”的不同种类或名称:“狂,茅鸱,怪鸱,枭鸱”。
28. 郑玄没有直接将“桃虫”关联“鸱 鸮 ”。 但黄冠云(Huang, 2018: 110)认为,这种联系
是可以确定的,特别是“桃虫”(鹪鸟)由小变大,喻指周公与管、蔡为兄弟由幼时一起长
大。 不过,他也指出,诸诗中的“鸱 鸮 ”“桃虫”“鹪”等鸟名与分类,只是组成了一个松散
的命名体系,并不能严格地一一对应。
无独有偶,《瞻 卬》的主题亦是周(幽)王惑于流言,在“枭鸱”两句后面紧接着便指出
“多 言语”的 女子(褒 姒):“妇有 长舌,维 厉之阶 ”。 与此相 关,值得 注意的 一点是 ,“ 鸋
鴂”,又名为“巧妇”或“女匠”(《毛诗正义》卷九)。 清人多有驳郭璞、朱子等人之鸱 鸮 为
“恶鸟”说,力辨“枭”非“鸱 鸮”,以为郑笺做翻案文章者(彭美玲,2013: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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