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7 - 《社会》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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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1·1

           现代社会的整个分析。
               作为关心现实政治的思想家, 曼德维尔对欧洲国家的历史处境有
           相当敏锐的洞察。 现代国家虽然能够保持内部的和平,但仍然拥有扩张
           的权力欲,同时也要面对外界的持久威胁。 既不同于关心法权的自然法
           学家, 也不同于把德性和公共精神看作国家力 量 支 柱 的共 和 主 义 者
           ( Pocock,1985;洪特,2016:9-21),曼德 维 尔 更 重 视 的是 支 撑 一个政治
           社会的物质繁荣。 对曼德维尔而言,除了和平和个体之间的恭顺之外,
           公共利益就是所谓“世俗的好处”(earthly good),即成为一个人口众多、
           富裕、勤于生产、荣耀、有权力、好战( warlike)的大型社会。 维持国家生
           命力的是物质和人力资源的富足,因而贸易和就业具有重要意义。 甚至
           在军事活动中, 起决定作用的也不再是公民德性, 而是公共财政和人
           力。一方面,军队以前是由有产者组成,但现在他们不再亲身参与战事,
           而是通过交税的方式来支持战争财政。 对于军官而言,重要的也不是他
           们的公民精神,而是智慧和荣誉感(后者来自于对自赏激情的操纵)。另
           一方面,底层的劳动者( working slaving people)成为军队的主体,他们虽
           然缺少传统的武德,却随时能够被动员起来,也很容易被训练得遵守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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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 曼德维尔敏锐地抓住了战争模式和战争基础的转变, “只要军事
           得到应有的重视, 士兵得到良好的报酬并保持好的纪律”(Mandeville,
           1924,I:123),一个国家的战争能力就不会出问题。 但战争能力对物质
           资源和人力资源的依赖,反过来会要求社会保持高度繁荣,保有强大的
           生产能力。曼德维尔先同时代人一步,挑衅性地指出,要想实现这一点,
           就必须让人们放弃黄金时代的纯真和德性,刺激人们的欲望。 在经济活
           动成为国家事务的同时,物质享受必须成为人们自爱激情的新焦点。
               在这里, 曼德维尔对人性和文明化的理论分析获得了鲜明而具体
           的历史意义。 个体对经济活动与日俱增的关心,既不是来源于肉体对物
           质满足和舒适的欲望,也不是来源于赫希曼(2015)所强调的理性、冷静
           的利益计算,而是一种“对变化与新奇的无休无止的渴望”,这其实是自
           爱与自赏相互结合,并由自赏发挥主导作用的结果(Force,2003)。 我们
           已经看到,自赏和荣辱感的原理在于,每个个体都倾向于把一些后天获
           得的品质或外物与自己的人格联系起来,并从中寻求自己的价值,形成

           15. 当代历史社会学家将这一转变概括为“财政—军事国家”(fiscal-military state)或“资
           本化强制”( capitalised coercion)的兴起(Brewer, 1989; Tilly, 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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