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4 - 《社会》2021年第1期

曼德维尔格言的三重意涵与“政治社会”的现代转变

人为自我正是人为制度的根基和产物。
进一步说，自我的人为性也意味着，人们并不只是消极地接受他人
意见，还会为了满足自赏而积极地经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既然人
的内心是不可见的， 那么谋求赞赏的人就会努力表现出符合社会规范
的样子，自我就变成了一种表演（ Hundert，2003；戈夫曼，2008）。因此，无
论是在哲学意义上，还是在社会学意义上，自我都成了一种人为制造物
（ artefact）。 正是在纯粹人为的层面上，缺乏自然社会性的人实现了和平
的共同生活。
（三）文明社会（civil society）中的政治权力和“文明交往”
曼德维尔对德性和礼貌等人为社会纪律的重视发展了霍布斯的思
想，超出了主权者与臣民之间的法权—政治关系，为“政治社会”（ civil
society）概念打开了新的层面。 政治社会不再只是一个建立了政治权力
的统一体，而是文明（ civilisation）和文雅（civility）得以可能的空间；不再
只是与作为无政府状态的“自然状态”相对，也是与野蛮状态相对。不同
于前现代政治哲学对文明与野蛮的划分，这里的“文明”要求一种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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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和教养为标志，具备社会性的私人生活方式。 “我实在想知道，一个
无 疑 具 备 精 明 头 脑 的 人 …… 怎 么 能 在 根 本 不 存 在 政 治 社 会（civil
society），甚至在人们还没有开始联合时去设想文明人（civilis’d man）”
（Mandeville，1924，II：191）。 人们在政治社会中生活，不断培育“文明交
往”（ civil commerce）所需要的德性，变得越来越具有社会性。 这里的“文
明交往”，既不是只关涉政治的活动，也不是狭义的商业（commerce）和
贸易，而是个体之间的广泛互动。 正是这种稳定且和平化的互动体现着
文明化的生活方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
然而，一旦将“政治社会”概念变成意涵更“厚”的“文明社会”，曼
德维尔就多多少少使政治的地位变得模糊了。 首先，尽管他承认“法律
与政府之于政治社会的政治体（political bodies），有如精气与生命之于
生物的自然体（naturally bodies）”（Mandeville， 1924，I：3），但真正使社会
形成统一体的德性和礼貌机制却不像政治强制那样发挥作用， 而是依
赖于社会意见。 其次，曼德维尔在解释德性和礼貌的起源时也存在一些
13. 事实上，在曼德维尔之前，普芬多 夫对霍 布斯的 历史化 改造已 经使“civil society”具
备了文明的意涵（李猛，2012）。 曼德维尔进一步指出了社会性交往的具体机制，尤其是
礼貌和教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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