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8 - 《社会》2021年第1期

曼德维尔格言的三重意涵与“政治社会”的现代转变

人为自我，至于究竟什么东西能被看成自我的一部分则是不确定的，由
他人的意见来塑造。 现代社会区别于古代国家的特征正是在于，人们把
一些离人格更远、更易于获得的东西（如财富、礼貌和奢侈）看作主要的
荣誉符号，努力追求财富和炫耀性消费，并带来经济繁荣。尤其是，奢侈
的具体内容不断变化，“人们的需要不计其数， 应当为人们提供的东西
就永无止境，被某个阶层的人称作多余的东西，会被更高阶层的人视为
必需品”（ Mandeville，1924，I：109）。 16 经济的动力持续不断，随着消费和
生产的不断升级，最终就连穷人也能比之前过得更好。 这样，我们就得
到了曼德维尔格言最著名的形式，也即“奢侈命题”———奢侈、虚荣、贪
婪、争胜可能导致个人不幸的“私人的恶行”成为经济机器的发动机，为
现代国家带来“ 尘世的伟大”（worldly greatness）。 17
如果把“奢侈命题”与“恐惧命题”“骄傲命题”加以比较，会发现有
几点值得我们注意。 首先，虽然奢侈机制也有赖于精明的管理，但它运
转的方式比其他两种机制更具有自发性（spontaneous），既不像政治秩序
那样依靠强制力，也不像德性和礼貌机制那样需要激情的扭转和伪装，
而是通过社会成员的文明交往直接促进某种公共利益。“精明管理”的
作用仅在于鼓励奢侈并保持贸易平衡， 而在奢侈转化为繁荣的过程中
并没有位置。 尽管曼德维尔的“经济学”还相当原始，但“奢侈命题”作
为一种经济现象， 标志着文明社会中出现了一个具有相当独立自主性
的领域，既与国家的政治意志相分离，也不以道德为转移。
其次，奢侈作为文明化生活方式的焦点，也有利于培育人的人为自
我，增强人的社会性。 一方面，市场经济带来的陌生人社会为伪装提供
了最佳的舞台，另一方面，相比于其他个人品质，炫耀性消费能最不费
力气地为人们赤裸裸的“自我”提供装饰：
上流社会的佼佼者享受着表面的虚荣， 懂得如何使自己
衣着得体， 而他们的服饰及穿戴技巧若没有被看作他们自己
的一部分，他们便很不愉快。 ……男人和女人能够被接纳，完

16. 曼德维尔否认奢侈和必需品之间存在严格的界限，如果人们不把必需品限制为人类
维持生存的绝对必要之物，那么就甚至可以认为不存在奢侈品（Berry, 1994：126-134）。
17. 曼德维尔 也提到 ，一些具 体的邪 恶（抢劫 、欺 诈 等）也 能 为 特 定 的 社 会 成 员 带 来 利
益，另一些恶行（例如贪婪与挥霍）能够彼此矫正，但这并不能被看成经济的基本机制。
这一类事例只是讽刺性和修辞性的，意在说明没有任何事物是对所有人都有害无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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