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 - 《社会》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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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2021·1
因为一位英雄的赴死而得到真正的维护: 苏格拉底既在客观上成为一
个“替罪羊”,又以其对抗意志而转变为一个“反替罪羊”。 6
我们需要在这两个层次的基础上理解作为作者的柏拉图。 在写成
这幕哲学悲剧的柏拉图那里,苏格拉底作为“替罪羊”和悲情英雄的角
色是与语言的双重属性分不开的。 正如前文所引的对话表明,苏格拉底
贬损文字而尊崇口头言语, 而柏拉图通过塞乌斯和阿蒙王两人之口分
别说出了书写的双重特性,既可治疗,又能毒害,这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在《柏拉图的药》一文中,德里达( Derrida, 1981)从柏拉图对话录中的
上述语义关联出发,从“药”延伸到“书写”,如同“药”最终没有“实质”
一样,文字也像一个丧父之后的“孤儿”。
出于论题的考虑,我们不必像德里达走的那样远,承认文字与口语
的差异和文字的双重性,暂时就够了。 在文字之父塞乌斯那里,这门技
艺就像荷马口中的“忘忧药或治愈之药”( Nepenthes pharmakon),“宙斯
的女儿(海伦)拥有这种治愈的药汁,乃是托昂之妻、埃及女波吕达姆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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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赠”( drugs of healing)(Homer, 1919: 122-123)。 虽然前一种药剂造
成遗忘,后一种药剂有助于记忆,但对人都是有益的。 而在文字“继父”
阿蒙王看来,这是一剂有害无益的“毒药”。 在总体效果上,正如荷马
(1997:63)在同一节诗中所说,“各种草药混合后有些对人有益,有些有
毒素”。
思考一下最后一幕场景是有益的。 苏格拉底饮下毒药,留下了最后
一句遗言:“克力同,我们还欠阿斯格雷彪一只公鸡。 还了这个愿,别忘
了”(柏拉图,2019:292)。 他们究竟欠了这位医药之神何种债务而必须
偿还? 尼采(1999:241)曾经嘲笑说,这项托付的献祭透露苏格拉底将死
之时已经“崩溃了”,“活着是一种疾病”,唯有死亡才能治愈。 对此,杜
梅齐尔 (Georges Dumézil)提出了一种正好相反的解读,福柯(2018:115-
144)充分接受并发挥了其师的观点。 杜梅齐尔在身体毁坏和灵魂变坏
6. 在色 诺芬(1986:5-6)的回忆 录 中 , 苏 格 拉 底 恰 恰 是 由 于 遵 守 城 邦 法 律 而 惹 怒 了 群
众, 最典型的是只有他一人拒绝违法表决处死雅典与斯巴达海战中的负责救护的十将
领(实际上是处死六人)。 另一次,他又拒绝了三十僭主处决萨拉米人雷翁的想法(柏拉
图,2019:618)。
7. 在两种汉译本中,这种“治愈”或“忘 忧”的含义均被忽略了 ,而是被译为“奇特的”或
“奇妙的”(荷马,1997:63,200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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