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 - 《社会》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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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替身与楷模:《尚书·金縢》的神话学研究

                是为了给这次替罪“预演”作一个故事性的附注,当他们沿着伊立苏河
                漫 步 时 , 谈 起 了 雅 典 公 主 俄 里 蒂 亚 的 传 说 : 她 与 女 伴 法 马 西 娅
                (Pharmaceia)一起玩耍时,被北风之神波瑞阿斯从河里掠走了(柏拉图,
                2003:138 -139)。 在 这 里 , 又 出 现 了 一 个 pharmakon 的 同 根 词———
                Pharmaceia,它的原意是“泉妖”,也是“妖泉”,就在他们散步的伊立苏河
                旁边。 这泉水清澈透底,却是有毒的。 将柏拉图的几种对话录放在一起
                看,从上文所引苏格拉底和斐德罗关于文字价值的交谈(《斐德罗篇》对
                话即将结束之时),到隐在的“替罪羊”模式开端(《申辩篇》开始部分),
                以及俄里蒂亚和法马西娅的传说, 到苏格拉底临死前一天的黎明对话
                (《克力同篇》),一直到最后他勇敢服药而死(《斐多篇》)( Plato, 1914:
                398),药与“替罪羊”都潜伏或显见其间,构成了一条或明或暗、前后衔
                接的灰线。
                    然而,仅用“替罪羊”无法解释苏格拉底何以无畏地说:“我去死,你
                们去活”(柏拉图,2019:57)。 在那些指控者眼里,他是一个“替罪羊”,
                苏格拉底自己却不这样看。 与韦尔南笔下的俄狄浦斯十分相似 (韦尔
                南、维达尔-纳凯,2016),在苏格拉底身上,除了城邦牺牲品的印记外,
                更有一种英雄的品格(Howlan,2008)。 确实,他原本可以听从朋友的劝
                告逃出雅典。 但不妨考虑一下城邦净化仪式和市民的团结,即使苏格拉
                底接受了“背井离乡”的放逐,或自己逃跑了,他依然会背负那早已预加
                的罪名,并不影响他作为城邦“替罪羊”的身份和标识。 不只如此,他还
                会成为每一个城邦社会的“游荡者”(柏拉图, 2019:52)。 在圣哲自己的
                心灵中,这种命运无疑是更加悲惨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与“最下贱的奴
                才”(柏拉图, 2019:71)又有什么两样! 只会更加坐实了雅典僭主们发
                起的这桩迫害勾当的正当性。 因此,他们“必须判处(我)死刑,如果放
                了,你们的儿子就会照着我教的做,彻底毁了”(柏拉图, 2019:42)。 于
                是,他不肯在城邦之外成为一个牺牲,而是在城邦法庭上揭穿迫害者们
                的阴谋。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才会自比为荷马史诗中最著名的悲剧英
                雄阿喀琉斯,“不肯受辱,蔑视危险……只怕活得胆怯”,绝不肯“给人当
                笑柄,给大地当包袱”(柏拉图, 2019:41)。 这样,柏拉图写成了一部在
                结构和情节设计上与《俄狄浦斯王》类似的悲剧作品,苏格拉底也就成
                了一个站在那些真正不信神明而只会动用“谣言”施加迫害的城邦暴民
                对面的哲人英雄(Howlan, 2008),也唯有如此,城邦的公正与团结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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