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6 - 《社会》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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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舞女 、 中国洗衣工与北平囚犯 : 都市中的陌生人

   他无法理解这一判决 , 在狱中日日哭诉 , 最后患了精神病 ( 严景耀 ,
   1986 : 145 )。 在传统的中国社会中 , 复仇的责任和亲属等级直接相关 。
   杀父之仇是 “ 不共戴天的 , 寝苫枕块 , 刻苫自誓 , 处心积虑 , 一意报仇 ”
   ( 瞿同祖 , 1981 : 69 )。 虽然私自复仇有悖于法律 , 但复仇主义深入人心 ,
   不但读书人对复仇者充满同情和赞扬 , 有司法责任的官吏也是如此 。
   这些为父复仇之人往往能够得到标榜以孝治天下的皇帝的赦宥 。 他们
   常被封为孝子 , 不但不被降罪 , 还会被褒奖 ( 瞿同祖 , 1981 : 77-80 )。 然
   而 , 新的法律却将国家的统一完整置于家庭团结的伦理之上 , 因此 , 虽
   然罪犯杀人是为了 “ 尽子责 ”, 依然被认定犯了杀人罪 , 并不会获得法外
   开恩的优待 ( 严景耀 , 1986 : 145 )。 在这个极端的案例中我们看到 , 基于
   家族主义的责任和义务被新的法律所取代 , 罪犯个体及其所处的社区
   对此都无法适应 ( 他的亲友都认为他是无辜的 ), 最后罪犯成了精神病
   人 , 终日喊叫 “ 你们讲理吗 ”。 当新的社会要求个体服从完全不同于家
   族主义伦理的一套新法律时 , 这个犯人失去了理解世界的方法 , 最终丧
   失了理智 。
       当背井离乡的农民永久性地进入都市生活 , 他们离开了乡土和家
   族 , 不但失去了赖以组织生活的原则 , 还失去了生活最基本的保障 。 有
   一类犯罪的直线增长最能反映这一问题 ,“ 近年来 , 妇女拐骗犯的数量
   在增长 。 让人吃惊的是 , 在北平 , 294 个妇女拐骗犯中 119 个都是寡
   妇 。 我们还很惊讶地发现 , 在这些犯案的寡妇中 , 71% 的人超过了五十
   岁 , 这在中国已经被认为是非常高的年纪了 ”( 犢犲狀 , 1934 : 303 )。 在北
   平监狱中 , 严景耀遇到了一位五十二岁的老妇 , 她在三十四岁时和丈夫
   离开河南农村来到北京 。 她丈夫当苦力 , 她为人缝缝补补 , 还能有些积
   蓄 。 他们拼命干活 , 想多攒钱 , 因为 “ 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回到家乡买回
   自己的地 , 这辈子过个舒服日子 ”。 然而她的丈夫病了 , 治病把积蓄都
   花光之后 , 他死了 。 丈夫死了之后 , 她 “ 没有指望了 ”。 她知道如果在老
   家 , 她的侄子和亲戚会帮她的忙 , 但是河南太远了 , 她回不去 。 她没有
   工作 , 无法养活自己 , 最后去拐骗了三个姑娘 , 被关进了监狱 ( 严景耀 ,
   1986 : 30 )。 这位寡妇曾经将回到家乡 、 赎回土地作为在城市中生活的
   目的 , 但在丈夫去世后 ,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无法回去了 , 陷入了绝
   望 。 当个体陷入危机时 , 曾经家族可以为个体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 。
   在妇女失去丈夫时 , 农村中的家族会帮助她们维持生活 。 但是 , 当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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