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5 - 《社会》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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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 2020 · 4

   民团结的意识 , 并且迫切地想要采纳西方的政治组织原则 , 将国民从家
   族成员塑造为政治公民 。 其次 , 西方的工业品输入逐渐摧毁了农村经
   济 , 不断下降的价格使农村手工业无利可图 , 以家族为单位的生产单元
   无法存续 。 同时 , 离乡贩卖洋货的农民发了洋财 , 他们从那些因洋货充
   斥市场而贫困的农民手里买来大片土地 。“ 中国四千年来建立起来的
   稳定的经济均衡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内被摧毁了 。”( 严景耀 , 1986 :
   68 ) 越来越多的农民因失去生计和土地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城市 , 这种
   农民将农村的一切卖掉并进入城市的永久性迁移 , 与此前一直存在的
   农闲时期的季节性迁移 , 或是由灾年或内战引发的短时期迁移完全不
   同 ( 严景耀 , 1986 : 69 )。 背井离乡的农民无法再以家族为原则组织自己
   的生命经历 ,“ 形塑了中国人行为数千年的神圣的 ‘ 礼 ’, 以及与其相符

   的生活方式 , 在这些新的变化之下开始土崩瓦解 ”( 犢犲狀 , 1934 : 301 )。
   在帕克的 “ 边缘人 ” 模型中 , 个体在新生活与旧生活之间难以抉择 , 而在
   严景耀所研究的囚犯的生活中 , 个体几乎毫无选择 : 他的旧生活几乎全
   部被他面对的新处境所摧毁 。 他并不是自由选择离开犹太人聚居区或
   菲律宾群岛的人 , 他从旧生活中被连根拔起 , 抛进了新的都市生活 , 在
   其中无依无靠 、 命若浮萍 。
       那么 , 失去旧生活对于这些背井离乡之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中国
   洗衣工在美国都市生活中的 “ 旅居客 ” 心态完全不同于 “ 边缘人 ”, 是因
   为他始终秉承着村落中以家族为核心的生活方式 。 那么 , 当乡土和家
   族被摧毁 , 中国人是否可以彻底摆脱旧生活的束缚 , 获得解放 , 从 “ 旅居
   客 ” 变为 “ 边缘人 ” 呢?严景耀的研究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答
   案 : 相比于变成拥抱城市生活的边缘人 , 背井离乡的农民更可能迫不得
   已沦为罪犯 。 严景耀所研究的罪犯对都市生活的不适应
   ( 犿犪犾犪犱 犼 狌狊狋犿犲狀狋 ), 并不是因为他被旧生活的原则所束缚 , 恰恰是因为
   他失去了旧生活与旧自我 。
       严景耀发现 , 很大一部分犯罪缘于新式法律与传统道德的冲突 , 基
   于家族伦理的正义之举在新社会中却成了犯罪行为 。 严景耀在监狱里
   遇到一个患了精神病的罪犯 , 他患病的原因很令人感慨 。 他的父亲为
   人所杀 , 凶手被判了十四年徒刑 , 然而一年后凶手遇到大赦出狱 , 回到
   了原来的城镇 。 亲友都鼓励他去杀死凶手 , 为父报仇 。 他接受了建议 ,
   杀死了凶手并去警局自首 。 他以为自己会被誉为孝子 , 却被判了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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